踏水而去,黑影在暗夜中消失無蹤。
傅南風閉起眼低低一歎,之後竟席地而坐,哪裏像被點了穴道。
他瞧了眼歪在一旁的酒壺,伸手取來便傾首而飲,直到酒壺離手落入江中,他已沉睡不醒。
而此時溫吟弦已到了渡口。
“你耍詐。”
原本安靜睡著的阿晚忽然抬頭,一臉不滿得瞪著他。
“你也假寐。”
溫吟弦不以為然的放下她,朝四周巡視了一番,眉宇間流淌著擋不住的倦意。
“你該睡一會兒。”
阿晚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眉頭緊蹙。
遠遠地,一群流竄的身影逼近,夾雜著沙沙足聲。
來者似乎不是衝著他們而來,隻從兩人身邊匆匆閃過,便消失在盡頭。
溫吟弦輕揮衣袖,在身旁的樹身上留下了一道印記。
阿晚一臉不解,卻沒有問什麼,隻任由溫吟弦拉著自己朝那群人消失的地方而去。
一路蜿蜒的街巷,偶爾會走進死胡同,也有無意闖入過別家的院落。
正是好眠的時候,整個鎮子寂靜得如同空巷。
阿晚強撐著混亂不堪的思緒,腳下雖軟如棉絮,卻還是緊緊隨著步伐,生怕一不留神就跟丟了。
她覺得眼前的溫吟弦就像這個鎮子,百轉千折。好像看得清他在想什麼做什麼,但卻永遠猜不準下一步是不是會踩入他的局。又或者說明明猜到是個局,但卻終無力從中脫身。
阿晚又向前奔了幾步,伸手拉住了溫吟弦略微冰涼的手。他隻是遲疑了片刻,便一收手握住。
從手心傳來的脈搏溫潤而有力,暖暖得仿佛延綿不絕的春風。
“累了?”
溫吟弦回頭停下腳步,眉頭微微一蹙,似乎察覺到身後越發淩亂的氣息。
阿晚勉強笑著搖搖頭,費力指著前麵微光閃爍的地方,“看,好像就是那裏。”
溫吟弦點頭,剛想走卻又忽然停下,“青翎劍你可帶好了?”
“在這兒。”
阿晚雙手捧著劍,以為溫吟弦想要,便遞了過去。
溫吟弦沒有接劍,卻飛快地褪下劍鞘劃過自己的指尖,一滴血落在劍身上很快便融了進去。
下一刻,流雲鎖竟在青翎劍下應聲而斷。
“拿好劍,在這等我。除非天亮,否則絕對不要離開。”
他口氣很急,似乎有什麼快要發生。
阿晚點點頭,笑道,“我不會走開的,就算天皇老子來也不走。”
遠處傳來了響亮的刀劍聲,頃刻間已是火光衝天。
溫吟弦眼神一暗,下一刻便飛身朝前而去。
阿晚緊抱著劍躲在角落裏,她有些害怕,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回憶……那是零星的片段閃過,一樣的黑夜,一樣的廝打聲,一樣的孤單一人……
血……腥氣的血灑在了身上,怎麼也洗不掉。粘稠而灼熱的溫度,就好像被另一層皮附著著……
那是什麼聲音?
雖緊閉著雙眼,耳中卻傳來陣陣低喃的詛咒,似乎是臨死前的怨念,湧向心頭……
一個身影在腦海閃過,紅衣飛舞,長發飄零,手中時一柄沾滿鮮血的長劍,身下躺著無數殘缺的屍首……
人間地獄……
那是被血肉橫飛的殘肢掩埋著的長坡,一眼望去滿是緋紅。天上好像還下著雪,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佇立在中間的女子笑了,挽過拂麵的長發,露出一張熟悉的麵容。
啊!
阿晚顫抖著起身又滑到,青翎劍從手中掉落,她伸手去拾,卻又忽然驚恐得退至牆角。
我是誰?
她又是誰?
蒼天無語,似乎一切就將破紙而出。
四周漸漸閃起了火光,此起彼伏的聲音將阿晚包圍。
她埋首膝間,卻已不再顫抖。
當一支淩厲的羽箭朝她徑直射來,阻擋箭首的卻是青翎劍薄如蟬翼的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