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三月,尚是一片微寒。日頭剛起,除了那早醒的孩提已在嬉鬧著,大人們都還有些迷蒙。
小巷深處,一抹銀白瞬得在牆前閃過,很快淹入偏閣之中不見了蹤影。片刻後,那有些褪了漆紅的門半掩著,隱隱傳出一陣低咳。
隔著門縫,隻見臥榻上倚著一位二十三四歲的公子,睡眼迷離,一頭青絲有些散亂。過於蒼白的臉色,而使得他的棱角不太分明。有些陰柔的五官,隻有那雙微開的眸子還算清亮些,眼角邊的一滴淚痔,淡若煙雲。
“公子可是要起身梳洗了?”
一身單紅襖子的婢子捧著一盆子溫燙的水,在門外低聲問道。
“進來吧。”
婢子聞聲推開了門,擱好了盆便連忙放下了窗前的薄紗,免得初陽刺了眼。
伺候著塌上的公子穿完了衣裳,婢子徑直走到半高的紅木櫃子前,尋了半日,從裏邊捧出了一件月牙白的裘皮袍子。
“公子今日多加件衣裳吧,外邊寒氣重了些,怕穿單薄了些一會兒又該受涼了。”
窗邊那提起薄紗一角,正朝外望著的公子緩緩回過身,他的眼角掃過了婢子手中的袍子,淡淡問道,
“清早混入府中,不知閣下為何而來。”
微微一驚,隻見那婢子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撕去了臉上的喬裝。那竟是個長相怪異的男子,一對如鼠的眼更是越發精銳。
“哈哈,人人都道這溫府大公子心思縝密,對凡事都觀察入微,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那公子的神色一絲未變,隻是微微緊了下眉,忍不住又低咳起來。
“閣下喬裝功夫已然出神入化,隻是我那婢子生性仔細了些,斷不會忘了我已多年不穿這身袍子了。”
“哈哈哈哈,不知你溫吟弦遭了哪門子邪,今日我誓要取你性命。”
“溫某的命自會照料,還無需閣下費心。如若再糾纏,莫怪任某待客不周了。”
忽然隻見溫吟弦的指尖微微泛白,一滴寒水慢慢泛出,還未等那水滴落地,一陣陰寒掃過,那人的頭顱已滾落在了一邊,未見絲毫血氣。那對鼠眼未來得及閉上,他已再也不知這世間冷暖。
溫吟弦似乎有些乏了,他轉身倚靠在塌上,神色中摻雜著幾絲異樣的緋紅。
“咳咳……蕭祁……咳咳……你來了。”
忽然一陣風過,溫吟弦塌邊已多了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隻見他搭上了溫吟弦的脈,還未多時竟已怒氣衝天,眼瞪向了塌上正閉目的人。
“你若要尋死還要先問過我,這些年你的命,莫不是我蕭祁費盡心思,想這世上早就沒你溫吟弦這人!好啊,如今兒竟還妄動內力,不是尋死又是什麼!”
隻是這兒剛吼完,那邊兒卻任跟個沒事人似的,不知何時竟已沉沉睡去。越發蒼白的麵色此時更是泛著微青,微弱的氣息像隨時都可能斷了似的。
“唉,蕭祁啊蕭祁,誰教你命苦,偏偏攤上這麼個不要命的主……罷了,罷了,隨你去吧。”
蕭祁望著溫吟弦,歎了口氣,拉過塌內的毯被替他蓋上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