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了指榻上的人,阿晚見春淺又是一驚,疑惑的看向自己,不禁拉著她笑道,“約莫是被仇家追殺至此,我不認識他,不過是恰巧碰上的。好春兒,你快給我洗洗吧,若讓爹爹瞧見我這模樣,定要責罰了。”
春淺似乎還為緩過神來,被阿晚一喚,趕忙去多打了幾桶水,將她梳洗妥當了才慢慢明白這事來。
“小姐,你救人春兒本不該多言,但萬一你所救的是朝廷欽犯,或是劫匪之輩,那可如何是好?”
“昨兒個若不救,他怕是必死無疑,哪兒來得及想那麼多。”
阿晚似乎全不在意,挑了件月白袍子換上,束起發,活脫脫一個俊俏男子。
一甩袖,阿晚見時辰不早了,吩咐了春淺幾句便來到父親處問安。
向老爺笑吟吟的瞧著越發清麗的閨女,假訓道,“老夫可不記得自個兒有你這麼個逆子,還不快塊去換衣衫,一會兒你叔母來了,可別讓她瞧見你這模樣。”
阿晚奉茶輕笑,美目一轉道,“兒惶恐,隻是不知叔母來家有何事?”
向老爺品一口茶,笑道,“還不是為你的婚事,你表哥已派人傳回家書,說幾日後就到,擇日就將娶你過門。你嫁與駱家後,可要好好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不可像作女兒家時如此荒唐了。”
阿晚臉微紅著向屋內走去,忽然聞見湯藥的苦味,探身一看,原來榻上的人已經醒了,春淺站在一旁端著藥,卻怎麼也不敢靠近。
接過藥碗,阿晚徑直坐到榻邊,見他依舊沉默不語,隻看著手中的刀,眼中翻騰著無名的火焰。
“是把好刀。“阿晚遞過碗,“公子是尚國人。”
不是詢問,而是十分篤定的看向榻上之人,阿晚似乎並不在意如箭般的目光射向自己。
“公子的刀上部較直,下部微曲,刃部略窄。刀身長三尺二寸,柄長三寸,重約一斤十兩。尚國的刀多為此,不似乾國的刀,柄長一尺五寸,刀刃長且寬大厚重,上部呈平線。”
他的眼神似乎柔了些,接過碗便喝完了藥,低咳了幾聲,臉上這才見幾分血色。
“你……為何救我,不怕受牽連?”
榻上之人欲起身,瞧見身上被縫合的傷處,似乎很是意外,他抬眼望向阿晚的眼中透出幾許欽佩。
“公子從何來,欲何往,小女都不會過問。救人不過是巧合,又怎麼談得上牽連二字,公子多慮了。”
“在下卓衡,多些小姐相救。此恩,來日必報。”
雖是謝詞,卻依舊透著一股子傲氣。
阿晚淡淡一笑,不禁暗暗打量了他一番。
雖是病中,卻還是掩不住他眉宇間的英氣,眼中夾雜著隱隱銳光,仿佛一把隨時會出鞘的劍。
似乎是看得有些出神,阿晚竟不覺低吐出“光風霽月”四字,被一邊的春淺輕拉了衣衫才發覺失了禮數,不禁紅霞滿麵。
“卓公子不必掛心,大可在此修養一陣子再作打算。”
“多謝。”
卓衡倚在牆上隨意拂開散落在肩頭飛發,幾番沉默下來竟顯得有些恍惚,神情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晚釋然一笑,拉過春淺的衣袖朝外走去,合上門,隻餘下屋內一片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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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景三十九年,霜降,向家小姐忽不知所蹤,自此成迷。
向、駱二家竭力尋找,卻終無半點音訊。
幾年後的一日清早,在城外五裏的枯井裏發現一具無名女屍,屍首早已腐爛不堪,無從辨識。但從屍身上搜出一塊連成寶玉,卻正是向家小姐貼身之物。
向老爺悲戚不已,駱家長子駱簡自鳳都匆匆趕回,又在三日後迎娶向家小姐靈位。
如此一段人間悲劇,本該就此畫上休止,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