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蕭蕭落木 滾滾逝水(15)(2 / 3)

艾默顧不得聽他追憶往事細節,急急追問,“他姓什麼,是不是姓嚴的?”

老人擺了擺手,“不不,他姓薛,叫做薛慧行。”

第67章

一覺醒來,窗外天光大亮,已近中午。

昨晚玩得太厲害,喝了不少酒,沈霖倚在床頭懶洋洋不想動彈,頭有些疼,心裏懨懨的,不知為什麼一睜眼又想起高彥飛,心情頓時低落。仿佛記得,她是昨晚舞會上的勝利者,與Ralph一起出盡風頭,將高彥飛拋在一旁。她看著他憤然離去,心中卻沒有半分快意。

她不是故意讓他難堪失落,隻是他自己左右搖擺,心意不堅,根本還是個沒長大的男孩子,這一點上,他同敏敏的任性倒是相近得很……霖霖歪在床頭,想起昨晚睡前,喝了酒昏昏沉沉,似乎敏敏悄然進來過,俯身說了什麼話,現在卻全然想不起來了。

霖霖皺眉回想,依稀記起她說對不起,還說什麼“謝謝你一直包容我的任性妄為,謝謝你將我當做姊妹,我卻不配有你這樣好的姐姐”。

真是孩子氣的胡說八道,也不知敏敏這丫頭究竟想些什麼。

情愛這種事,講的是你情我願,倘若高彥飛自己變了心思,那也不是敏敏的錯,她又有什麼可道歉呢;倘若她也喜歡高彥飛,當真是兩情相悅,那也是家中一樁喜事。可是敏敏那古靈精怪的心思,誰也看不透,她對高彥飛仿佛是有那麼一點意思,卻又不像男女之情。

酒後初起,太陽穴隱隱作痛,想著這些事越發令人煩悶。

霖霖躺了一會兒,再也睡不著覺,索性起來披衣梳妝。

梳妝台上,一枚樣式古雅的戒指靜悄悄擱在那裏。

這是幾年前,同敏敏一起逛古玩鋪子遇到的小玩意,兩人都一眼看中,最後自己還是讓給了敏言。那時敏言戲謔說,什麼時候你要嫁人,我再還你做嫁妝。

霖霖拿起戒指,怔怔套上中指又取下,心中一陣恍惚。

來到敏言房間外,正欲抬手敲門,卻見房門微掩,敏言並不在裏麵。

平時敏言愛睡懶覺,這個時辰多半還沒起來,今天卻不見她人影,桌上床上也收拾地異常整齊,連一向亂扔的雜誌書報也好好收在一起。

霖霖詫異地打量屋內,總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似乎少了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下樓見了女傭周媽,霖霖迎麵便問敏言哪裏去了。

周媽說薛小姐今天出門得早,說是約了朋友。

霖霖有些索然,在家中轉了一圈,母親、蕙殊阿姨和薛叔叔全都不在,連慧行也出去玩了。想來想去又轉過樓上,經過敏言房間時,進去選了幾本雜誌打發時間。

轉身正要離去,霖霖驀地站住,心底一動,看向敏言床頭。

難怪方才一眼就覺得哪裏不對,原來是床頭上少了那個相片框,那是敏言最珍重的寶貝,放在床頭誰也不許動,裏頭是她小時候與生母唯一的合影。

然而此刻相片框卻不在原處。

霖霖怔了半晌,神色漸漸變了。

回想起敏敏睡前來到床邊,對自己說的那番話,想起昨夜舞會上她對高彥飛的蹊蹺態度,想著她這些日子的變化……霖霖不由得捂住胸口,一顆心直往下沉。

自從那日敏言躲在窗簾後聽去了母親與薛叔叔的談話,一直令霖霖提心吊膽,好幾次想與她聊一聊,卻插進來高彥飛這一樁事,令霖霖麵對敏言分外尷尬,不知怎樣同她說才好,這件事關係重大,一旦牽扯出舊日恩怨,更不知如何收場,萬萬不敢貿然讓母親知道。

霖霖定了定心神,找來周媽與仆傭們詢問,竟沒有一個知道敏言早晨去了哪裏。

送她的司機隻載她到路口便被打發回來,說是薛小姐另有朋友來接。

惶亂間顧不得等候母親回來,霖霖親自將電話撥到薛晉銘在市區的官邸,那邊也說未見,倒是提起前日裏敏言去過一次,似乎拿走些私人物件。市區官邸是薛晉銘接待外客的地方,他自己並不常住,隻把郊外沈家花園當成自己家。倒是敏言喜歡熱鬧,偶爾在市區官邸住上幾天,那邊也常備有衣物等私人用品。

聽到敏言從官邸收拾了衣服行李,霖霖拿著電話,手上發抖,心知事情不妙。

匆忙撥通薛晉銘辦公室的電話,卻說他外出未歸,霖霖心急如焚,吩咐司機立即載她到市區,直闖到戒備森嚴的機要處一號樓前,隻說要見薛晉銘。警衛認出司機老於是薛處長的心腹,不敢怠慢,一個電話打進去,片刻就見高彥飛急匆匆迎了出來。

“霖霖,你怎麼跑來這裏?”高彥飛錯愕萬分,話未說完,隻聽霖霖劈麵急問,“你可曾看見敏言,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提起敏言,高彥飛臉上一紅,“我昨晚離開後就沒見著她……霖霖,你這是做什麼?”

霖霖急得跺腳,“你先別管,趕緊讓人去火車站和碼頭堵住敏敏,不能讓她走掉!”

高彥飛呆住,一時間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嘴唇顫了顫,喉結上下一滾,卻是什麼話也沒說,立即轉身吩咐下屬趕往車站碼頭。霖霖隨他走進樓上辦公室,見他步履僵硬,神色倉惶,顯然因這消息大受震動,看似卻並不怎麼意外。

“高彥飛,你是不是事先知道敏敏要走?”霖霖冷冰冰開口,一句話問得高彥飛僵硬了背影,緩緩回身望住她,薄唇緊抿作一線。

“我不知道。”高彥飛艱澀開口,“但我這樣猜測過。”

“你猜到她要走?”霖霖語聲驟然拔高,一路積壓而來的驚慌、怒火、委屈全都朝他發作出來,“為什麼不攔住她,為什麼不告訴我,既然你都知道了,還敢放她一個人離開?高彥飛你這木頭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你簡直混蛋!”

“我是混蛋。”高彥飛痛苦地低了頭,語聲低啞無力,“可是我要怎麼攔阻她,她口口聲聲祝福我,恭喜我與你的錦繡良緣,說自己太傻,說她不該惹你生氣……霖霖,你叫我怎麼說,怎麼辦,難道我該留下她,叫她看著我們訂婚,做你身後永遠的陪襯麼?”

霖霖聽得僵住,全然不知如何反應,隻見高彥飛滿目傷感,低了頭,澀聲說,“昨晚她莫名其妙同我說那些話,我隻覺得古怪,卻沒有多想,那時候心思全在你身上,被你氣得糊塗了,約莫隻猜到她在賭氣……可原來,她早已做了決定,早已打算自己一個人離開。”

“天!”霖霖猝然捂住臉,閉目呆了半晌,氣極反笑,“高彥飛你這傻子,你以為敏敏離開是為了成全你跟我的姻緣?你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她這一走,她這一走……”霖霖不敢再說下去,甚至不敢想下去,隻哀哀望著高彥飛,淚水湧出眼眶,“你不用管她為什麼離開,總之,快去找她回來,絕不能放她走,否則,否則……”

“霖霖!”

薛晉銘一身戎裝長靴,披著風氅,匆匆聞訊而來,一推門就見到這情景,隻見霖霖哭成淚人,高彥飛呆若木石,兩個人在屋裏相峙無言。

霖霖見了薛晉銘,投身撲入他懷抱,哽咽得語不成聲,“薛叔叔,敏敏走了……”

薛晉銘褪下手套,抬手替她揩去淚水,沉聲安撫道,“我聽老於剛剛說了個大概,不要緊,敏敏賭氣跑出去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會讓人帶她回來。”

霖霖淒然抬眼,“不,這回不一樣。”

薛晉銘皺眉看了高彥飛一眼,輕拍了拍霖霖肩背,“我明白。”

聽得他也這樣說,竟個個都以為敏言離去是為了成全她與高彥飛的姻緣,霖霖委屈無奈,氣急攻心,一時間胸口發堵,幾乎緩不過氣來。高彥飛瞧見她臉色發白的樣子,忙上前扶她。霖霖咬唇,重重摔開他的手,噙淚望向薛晉銘,“恐怕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如果我猜得沒錯,敏敏是要去上海!”

上海,輕飄飄兩個字,如雷霆落在耳邊。

饒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薛晉銘,臉色也微微變了,目光如雪刃迫人。

霖霖望著他,顫著語聲,緩緩說,“那天你和媽媽在琴房裏說話的時候,我與敏敏就躲在那屋裏和慧行捉迷藏……我們,我們都聽到了……有關佟孝錫的事,敏敏她全知道了。”

暮色籠罩下的沈家花園,入夜亮起橘色燈光,餐室裏飯菜已布好,熱騰騰飄散著香氣……然而桌旁一個人也不見,客廳裏燈光大亮,也不聞往日的人聲笑語,連慧行也安分地坐在一旁,覷著大人們的臉色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