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淋透了全身,她抹了把眼皮上的雨水,焦急絕望中驀地發現,一堵矮牆就擋在前麵。她歡喜得心裏一陣顫栗,攀住粗糙的磚牆,一拱一縱,象野貓子輕輕巧巧躍過矮牆,落在牆的那一邊。一道閃電。一聲炸雷。她發現曲尺形的矮牆前麵,又是一道曲尺形的高牆。矮牆與高牆圍成了一個不到一畝見方的院子,院子當中有一溜矮塌塌的“土地屋”。她還沒有弄清楚這是什麼處所,“土地屋”裏關著什麼魑魅魍魎,突然聽得一聲豺狼般的嗥叫,接著一頭黑黝黝有小牛犢大小的東西朝她撲來,她閃躲著跳到了一邊。那黑黝黝的家夥象鬼魂一般纏住她,撲、騰、翻、滾、抓、咬、撞、碰,弄得她一時慌了手腳。她跌倒在濕漉漉的沙地裏,黑色的幽靈一個猛虎跳澗,撲到她身上,獠牙劍齒就要咬著她的頸脖。在閃電中她看清那是狼狗——在鬼子的碉堡裏她看見過這號狗雜種,凶猛異常。知道了是什麼東西,她毫無俱色地握緊飛鏢朝狼狗的脖子刺去,把狗腦袋高高舉了起來。狼狗嗥叫著,掙紮著,兩隻後爪在她的腿肚上抓著,將她的褲管撕碎……
狼狗的血噴在她胸衣上。她用力朝狼狗的肚皮一蹬,狼狗“飛”了出去,沉重地落在沙地上,再也叫不出聲了。她握著飛鏢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倒在一堆白骨和骷髏之中,頓時毛骨悚然。
黑暗的風雨中,傳來一陣陣淒厲的嗥叫。那叫聲融進洞庭湖的濤聲中,似有似無,似虛似實。她環顧四周,閃電中競有無數熒熒的眼珠,閃著鬼火似的綠光,綠光下齜牙咧嘴,身子卻隱在黑暗中。她想:殺死了一頭狼狗,難道引來了無數狼狗的鬼魂?她抓了一把白骨,朝“綠光”擲去,綠色的鬼魂散開了,嗚嗚低嗥。倏地,兩條露出又尖又長白牙的狼狗,一齊朝她猛撲上來。她躲閃不及,抓了地上那頭死狼狗的屍體,橫掃過去。被擊中的那條狼狗,狺狺叫著跌倒在地。另一條惱怒的狼狗衝上來,張開大口,兩腳直立起來咬她的咽喉。她手一送,將飛鏢擂入狗頸,隻一旋,飛起一腿,將直立的狼狗掃翻在地。
所有狼狗全都瘋狂了,吼叫著從四麵八方包圍上來。她想:“完了!”一把飛鏢怎麼能對付那四麵八方的惡狼般的雜種狗呢?狼狗既有野狼數萬年世代相傳的嗜血本性,又有家狗的狡詐和聰明。犧牲了兩名狗伴,它們明白對手雖然孤立無援,但也不易對付。在生死關頭,它們懂得怎樣協調一致,孤注一擲。狼狗前仆後繼地衝上來,她用飛鏢接連又殺死兩條狼狗,再也招架不住。她渾身血腥,衣褲被狗爪子抓破,喉管裏氣呼呼地拉風箱,累得周身沒有了一點力氣。她想,千萬別倒下去,倒下去就會被狼狗撕得粉碎,啃得血肉全無,隻剩下一堆骷髏!
急切間她縱身一躍,跳上豢養狼狗的“土地屋”頂棚。暫時擺脫了狼狗的糾纏,她單膝跪下手撐頂棚喘息了一下,權當養精蓄銳。狼狗圍著“土地屋”張牙舞爪,兜圈疾跑,不時揚頭發出嗚咽哭泣之聲。透過風雨雷電,她打量那插翅難飛的高牆和被狼狗阻隔的矮牆——退回矮牆那邊去,也是死路一條!與其退回去被鬼子抓住,倒不如在這裏與狼狗決一死鬥同歸於盡。想到殺死色狼又遇狼狗,也是自己命裏注定,天意如此!她的目光仿佛透過高牆,看到了等待在湖上小船裏的姐妹們。她默念著:“姐妹們,再見了!你們快快離開,在天亮之前離開這危險之地吧!”
有幾條狼狗呼地躥上了“土地屋”頂棚,打頭的一條狠狠咬住了她的小腿肚。飛鏢還橫咬在她嘴裏,取飛鏢已經來不及了。她身子一偏,右手疾探,使出全身力氣狠狠掐住狗的頸脖,狼狗窒息地啞叫一聲,鬆開了利齒。她一不做二不休,左手挽住狗尾巴提將起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舉起被她活活憋死的狼狗屍體,朝衝上頂棚的狼狗橫掃直劈,八麵生風的揮舞開來。十五六歲時,她曾跟一位雙目失明的師傅在江湖上賣唱賣藝,同一位雪峰山的武術高手學過一套“板凳功”。“板凳功”是在手頭沒有兵器的情形下,靈機應變防護自身對付敵手的辦法。因為在鄉下板凳隨處都有,學會了這套用板凳攔、架、擊、打、挑、舞的路數,便如處處備有兵器。她抓住狼狗,靈機一動,將狼狗屍體當作板凳——恰好狗身長短與板凳相近,也有四條腿,她施展“板凳功”的招數,四麵出擊,舞得如飛輪般旋轉,呼呼生風,一時間狼狗倒也無法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