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笑寒與漠玉珂皆屬命數未盡之人,穿越千年光陰,在已是一片廢墟不複存在的冥淵宗聖殿上方,看到了一直和藹地笑著等候他們的渡苦。
漠笑寒將漠玉珂護在身後,他也還沒有接受自己又突然活過來這個事實,唯恐渡苦叫他過去,又是談複活的條件。渡苦卻是很直爽地告訴他他複活的真相,漠笑寒沉默半晌,問道,“那麼,陸千月呢?”
渡苦將並蒂蓮一事也告訴了他,果不其然看到他惆悵模樣,連同他身後的漠玉珂心情也不好,用陸姐姐的命換回的自己這條命,真是無比沉重。漠笑寒忍住想要流淚的衝動,向著渡苦道了聲謝謝便要與漠玉珂相攜著離去,不料渡苦在他身後叫住了他。
“慢著,你還有未盡的使命。”
漠笑寒一聽愣住了,千年之前他已經被使命這兩個字困擾了一生,千年之後,他不想繼續苦下去了,與自己心裏重視的人好好地過完這一生,就是最大的幸福,這一點,他遲了一千年才明白。
渡苦卻並未提什麼苦大深仇,隻是平靜地告訴了漠笑寒一個讓他震驚不已的事實。
“你的親生父親,是殷淮川。”
漠笑寒還未驚訝,漠玉珂就已經叫出聲來了,“什麼?”
渡苦將過程簡短地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因為那柄霜涯在殺了你的哥哥之後,還殺死了你的養父。殷淮川第一眼看見在海岸上哭喊的你,就知道你是他當年無奈丟棄的兒子。他將你接回海族在人間的據點冥淵宗,連你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也一並收容。本來想在你十歲生日之時,告訴你真相,誰料你不肯答應改跟他姓,所以這個秘密,他隱瞞了你數年,直到最後死去,也沒能告訴你。”
漠笑寒對此嗤之以鼻,“就算你講的是真的,那又如何,是他自己當年不要我的!”
“不管孰真孰假,海族之內已經認定了你是一千年之後的海族族長,若你不回去履行職責,海族就會在人間尋你,到時候人間又將不得安寧。上界念修改天命中有你和你妹妹一份護衛的功勞,所以特意將你們以原樣重生,請漠施主,千萬積德行善。”
漠笑寒本不欲理會,無奈漠玉珂一雙水眸眨巴眨巴地望著他,“我還可以叫你哥哥麼?”漠笑寒失笑,這麼多年的相依為命,他哪裏還在乎血緣?摸摸她的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不料這小妮子得寸進尺了,“那麼哥哥,好歹海族也無條件收留了我,你就答應了吧。”
漠笑寒無語,他千年之前最討厭神仙一流,千年之後居然還叫他也當個模範,這怎麼成?堅定地搖了搖頭,拉著漠玉珂的手就欲離去,身後渡苦再一次開口攔住了他,“即便如此,你就不想完整地和陸千月的今世道個別麼?”
漠笑寒回頭,眼神淩厲,“你要挾我?”
渡苦笑得純良無害,“你當初不是也以漠玉珂的死將陸千月變成了玄夜麼?”
再一次被人戳到傷口,漠笑寒害怕渡苦明鏡一般的目光,索性低下了頭,“我答應你。”
將漠玉珂先放在了海族領地,他便在渡苦的帶領下,到達了昆侖仙境。落腳即是一陣冰寒之意襲來,逼得他不得不運功來維持熱能。渡苦道行了得,也不懼風寒,在前頭帶路。翻越崇山峻嶺,蒼雪茫茫,最後到達了昆侖仙境,雪山之巔。
高空之上大雪紛飛,那個女子烏發飛揚,伸出手接著雪花,如此純淨。
渡苦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去,整個下雪的純白世界,一時之間風聲呼嘯,就隻剩下他和她。一個在高處俯瞰,一個在低處抬頭,四目相對的刹那,對上她荒蕪的眼神,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不知要如何與她打招呼,她仿佛是永遠佇立在那裏,如一尊冰雪的雕像,麵無表情地望著他。漠笑寒想笑,咧開嘴角,卻嚐到了苦澀。想起許久以前,久到他們最開始認識,互相看不順眼的時候,他在那冰寒水域中,水上樹林裏,倚樹持簫,那個白衣女子循聲而來,或許就從那時起,他的心裏就有了她吧。所以才會在她行將被那水中巨人奪去性命之時,拚死護她一起掉落進了萬丈深淵裏,那神秘冰池響起的遠古梵音,如今看來真像自己親手自己的命運轉了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