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城,你,你沒死?你沒事?孩子,你沒事,太好了。”沈惜的手撫上夜錦衣的臉龐,又開始流眼淚,可此時像是高興地流淚。
夜錦衣側眼掃了一眼沈惜的手,沒有推開她,隻是冷眼看著沈惜,像是想要知道些什麼,“所以,我現在該叫你娘,還是叫你慕夫人?”
沈惜像觸電般愣在那裏,撫在夜錦衣臉上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她緊張地盯著夜錦衣,似乎是害怕夜錦衣誤會:“落城,娘有不得已的苦衷。”
夜錦衣推開沈惜,冷聲道:“有不得已的苦衷?慕夫人,說笑了。”說罷,他拿開燭台,朝外走過去。
沈惜見狀,慌忙赤腳下床拉住夜錦衣,拉著他的衣角跪在地上:“城兒,我求你相信我,別這樣對娘。”
夜錦衣轉身低頭看著沈惜,眼中冷色明顯,整張臉如同結了寒冰一般:“我來這裏不過是驗證一件事情,慕夫人不必緊張,還是好生歇息吧。”說罷,夜錦衣不顧沈惜的拉扯,將手中的燭台放在桌子上,便要離開。
“城兒,別走。”見夜錦衣要離開,沈惜慌忙撲過去,夜錦衣突然轉身,點了沈惜身上的穴位,沈惜便昏倒過去,夜錦衣將沈惜放回床上蓋好被子,站在旁邊凝視著昏倒的沈惜,沉默許久,才沉聲道:“我想我爹死都想不到絕崖之禍因你而起,所謂的生死相依,原來都是假的。”
說罷,走到桌前吹滅蠟燭,便離開了,這個房間又重新歸於黑暗。
天漸漸亮了,大街上漸漸嘈雜起來,夜錦衣隻是沉默地走著,似乎感覺不到周圍的繁雜,撐著一柄白色竹傘,他仍是穿著去嶽雲山莊的那件黑衣,隻是臉上又戴上那個銀色麵具,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像是每一步都帶著自己的考量,所以他走的極慢。
他迷茫了,或者是開始痛苦了,他想不到事實竟真如同宮酌酒說的那般,他的母親沈惜傾心之人不是他父親花如令,而是慕鍾嶽,十年前的絕崖之禍竟也有沈惜的參與。但是他該怎麼做,殺了沈惜嗎,不,那畢竟是他娘,他做不到。他隻是替他的父親悲哀,悲哀那麼久的舉案齊眉竟都是虛幻的,他也替他哥哥和自己悲哀,悲哀他們生活那麼久看到的慈愛母親竟都是演出來的。那麼,還有什麼是真實的呢?他覺得自己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裏。他停住了腳步,覺得胸口劇烈的疼痛起來。
玉千樓沒有想到自己清早起來就會遇到夜錦衣,他隻跟在夜錦衣身後,覺得此時的夜錦衣太過奇怪。因為夜錦衣從來都是穿著白色的衣服,此時的黑色勁裝給他增添了沉重的殺機和戾氣,玉千樓第一次感覺到夜錦衣身上也有有這麼重的殺氣。看到夜錦衣突然停住了腳步,他匆匆趕上去。
夜錦衣隻是感覺無盡的悲哀朝自己襲來,像是有一把帶鏽的鈍刀狠狠地割在自己胸口,讓自己覺得疼痛難忍,所以他的手開始發抖,像是連那柄竹傘也沒力氣可以抓住,他丟下手裏的傘,緊緊地揪著胸前的衣襟,連腳步都開始虛浮起來,再往前走,已經是站不穩。卻突然被一個人扶住,他側頭,恰看到玉千樓擔憂地看著他:“夜兄,你沒事吧。”
沒事。
他正想這樣回答玉千樓,可是一張嘴,卻有一口鮮血猛地噴出來,讓他整個人因為這血腥味而感到反胃,他緊緊地按著胸口,一句話也不說,隻是閉著眼睛調整呼吸。可是一閉上眼睛,就是沈惜的臉,他覺得心痛,連著眼睛又開始發紅。
“夜兄,你怎麼了?”看到夜錦衣此時的狀況,玉千樓緊皺著眉頭,緊緊扶著夜錦衣,手習慣性地探住夜錦衣的脈搏。
可玉千樓此時的關心好像喚醒了夜錦衣,他掙紮著站起來,用手指狠狠抹去自己嘴角殘留的鮮血,盡力笑了笑:“沒事。”
玉千樓注意到夜錦衣發紅的眼睛,他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會讓夜錦衣這樣,他隻能問:“都吐血了還沒事嗎?”
“或許是因為這京都的許多人,許多事,許多風景讓人心生悲哀吧。”夜錦衣拍拍玉千樓的手臂,以示安慰,“京都雖繁華,卻比不得許多秀麗風景。”
“那夜兄打算去哪裏?”
“姑蘇天音閣,我要去拜訪一位舊友。”
“我娘前幾日來信讓我回宮,不如我便與夜兄同行,路上也好照顧夜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