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玉秋羅尋來,和我一起,將蒼胥扶回梨花島。我一個人坐在酒窖,我原來準備在這個酒窖,用一輩子給他釀夠一千年喝的梨花釀。他不愛喝酒,隻有在心情愉悅的時候才會小酌幾杯。如今,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緊咬著嘴唇,拿起桌子旁邊的刀,紮進自己的肩膀,玉秋羅驚呼:“主人,你在幹嘛?”

我拔出刀子,準備再紮下去,卻被玉秋羅攔住:“你不疼嗎?”

我哭著問:“蒼胥不疼嗎?把仙骨抽掉該多疼啊。我怎麼能值得他這麼做?怎麼值得?”

玉秋羅沒有說話,把我的刀子奪下來,扯下自己衣擺,撕成條,給我簡單的包紮,“主人如果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就要想好怎麼應對蒼胥大人醒來以後的詢問吧。”

我點點頭,平靜了一會兒,“回去吧。”

我洗了個澡,包紮好傷口,換上幹淨的裏衣,躺在蒼胥的身邊,看著他微微上揚的嘴角,是不是夢見和我一起變成老爺爺老奶奶?我探著身體,親吻了他的額頭,鼻梁,嘴唇。我的蒼胥。

翌日清晨,蒼胥比我先醒來,我睜開眼睛,就看見他含著笑,單純的像個孩子,我伸出手摸摸他的臉頰,“怎麼一醒來就這麼開心?”

他說:“突然覺得做人也不錯,不給造物者節省開支,可以生病,還可以吃藥。”

我的心刀絞著的疼痛。默默的鑽進他的懷裏,環住他。

“我愛你。”我聽著他的胸腔在說這句話微微的震動。

我抱得更緊。“我知道。”

“你不是應該說,我也愛你的嗎?”

他不滿的聲音,著實的可愛,我臉頰蹭了蹭他的胸膛:“現在不說。”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說?”好委屈的音調。

我笑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真過分!”

我抬起頭,看見他生氣的下巴。我將他的臉搬下來對著我,好像真的生氣了,是啊,他做了那麼多,我是應該說一句,很愛很愛你。但是,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因為感動才說這句類似誓言的情話。我主動的吻了他的唇,然後我問臉頰已經羞紅的蒼胥:“這樣呢?用行動來表示,夠不夠?”

蒼胥露出狡黠的表情,“不夠。”然後撅起嘴唇,我忍不住笑了,蒼胥聽見我的笑聲,撅著嘴唇朝我索吻,我笑著往後躲,玩鬧了好一會兒。

在我得知自己懷孕的喜訊的同時,巫護被魔族入侵的急訊也一並來到。我站在岸邊看著打漁的蒼胥,他已經沒有法力,就是一個凡人。我不能棄他而去,但是我身為女媧後人,保護族人是我的職責。此去必凶多吉少,但是也許我能夠活著回來。

我沒有告訴蒼胥我懷孕了,當天,我說我很開心,要一起喝酒,蒼胥的酒量不好,幾杯酒下肚便暈暈乎乎的倒在桌子上,我和玉秋羅將他扶到床上。我有點舍不得他,但是又不能棄他不顧,我搖醒醉著的蒼胥,撫摸著他迷糊的眉眼:“我給你釀夠了一千年的梨花釀,等我回來。”

他傻笑著說了好。我眼淚就落了下來。我吻了吻他的額頭,“睡吧。”

我走到桌子前,磨墨,提筆寫下幾行字。

春生桃夭處,秋起楓莫時,妾心早許留君處。

百裏蟬鳴聲,萬裏梨花落,妾無負心天背意。

苦渡,苦渡

若有來生時,冷天降星,成雨無數

還卻此生綿長恨。

木謠親筆

到達巫護,我才知道,情況比我想象的嚴重。我不得不掩蓋已經懷孕的事實,直接投入爭鬥。為了將空寂劍封住,我以身做器皿,定下了自私的封印,此封印甚至牽扯了我的來世:此封印將延續到我的來生,封住她的記憶和女媧後裔之身,破解她身上封印就是殘存在我這個肉身的一魂一魄;而破解空寂劍的封印是來世肉身的鮮血。

女媧大神曾經問我:“為何下此封印?”

我跪在她的麵前:“為了我的夫君和孩子。我必須再生一次。”

女媧大神看著我,“如果,本座,無法同意你這個要求呢?以我之力,破解你這小小的封印,有何難?”

我抬起頭,無所畏懼的看著女媧大神:“也許,在您的眼裏,這隻是我的貪念。這個封印,在您的眼裏,不過是簡單易解的小法術。但是,這裏傾注了我所有的愛。一個母親的愛,一個女人的愛,一個女媧後人對眾生的愛。我已經一無所有,隻是孤魂,也許馬上要回歸您的座下了。但是,每個女媧後人,都應該有一次,因為愛而被憐憫的機會吧。”說完後,我的眼淚和著鮮血滾出了眼眶,滴落在仙殿之上,泛起朵朵紅色如蓮花的漣漪。

女媧大神微微一怔,魂魄本是無淚。

她輕輕的歎息:“也罷,就遂了你的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