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隱形的恐懼是最折磨人的,因為你無法預料危險什麼時候來臨,他就像魔鬼一樣隱藏在深處,虎視眈眈威脅著你。
派出所那邊還是一點信息沒有,其案犯的陰險狡詐讓搬案民警越來越感到棘手。派出所趙警官囑咐我們時刻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稍有風吹草動馬上與他們聯係。
我和安藍從派出所回來,走到十字街恰好遇見灰頭與一個女人閑聊,可非常奇怪的是,當我們將要走近他時,他馬上就閃開了,好像害怕見到我們似的。
回到家裏,安藍懷疑的和我說:灰頭這個家夥有點不正常,你看他那眼神,鬼鬼祟祟的。更加可疑是,我們的鋪子被砸了,灰頭這個沒心肝的不聞不問,他是最喜歡瞧熱鬧的,這回他怎麼躲起來了呢?
安藍建議說:“不然我們把灰頭叫過來問問,或許他知道些什麼”
我斟酌了下說:“這樣恐怕不妥。灰頭那小子狡猾的很,你當麵質問他他絕對不會說的”
“那就把他扭送到派出所,一詐唬他他全得禿嚕”
我搖搖頭說:“問題是,咱們僅僅是懷疑,並沒有確鑿的證據啊……這事情交給我吧,我想辦法向他透露透露,這樣也免得冤屈好人”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鍾,我騎著自行車去了天光修理鋪。今天灰頭沒有幹活,正悠閑的和一個小子下象棋呢。
“呦,大哥來了”他歪著腦袋招呼我說“怎麼這麼閑在啊”
我裝作毫無在意的說:“我沒事,你們繼續玩兒吧,別管我”
“桌子上有香煙……將軍”不知他棋下怎樣,反正棋子摔的鏗鏘有力。
我隨手從桌子上抽了隻煙點著,一邊觀看他們下棋,一邊打量屋子裏的一切。這屋裏還和原來一樣,除了又髒又破沒什麼大變化。
到中午十一點鍾左右,灰頭這個臭棋婁子連輸給對方四五盤,輸的他眼都藍了,不得不繳械投降。然而在我看來,對方贏的也不怎麼太光彩,和臭棋婁子下棋無論輸贏都是一種失敗,隻能越下越臭。
“怎麼著”我主動搭訕灰頭說“中午吃什麼好飯呀?我也沾沾光”
灰頭非常吝嗇的說:“大哥你還不知道我,我吃飯就是窮湊合,兩饅頭加條老黃瓜就是一頓”
“今天趁我有空,你還不像樣的請請我”然後我又擠兌他說“在我印象裏,好像你從來沒請過我吧”
“我是想請你好好撮一頓,可口袋裏鏰子兒沒有,怎麼請?”他嬉皮笑臉的說“要不然,您先借我點兒,等我有了一定還給你”
“算了吧,你小子有錢還往小姐身上花呢。對了--”我轉彎抹角說“聽說華生酒樓的脆皮鴨子做的不錯,不如我們去嚐嚐怎樣?”
“你請我?我可是一分錢沒有啊”他臉上立刻露出包子褶似的笑容。
簡短結說,當酒喝到興頭上,我突然襲擊的問灰頭說:“灰頭,你舅舅王小光回來有些日子了吧?”
“我舅舅--”他立刻敏感起來,之後又特別狡猾的笑笑說“大哥你喝暈了吧,我舅舅回來還得幾個月呢”
“來來來,喝酒吧”我端起杯和他碰了一個,喝完我又說“按說我和王小光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他回來,你也應該告訴我一聲呀”
灰頭依然裝聾作啞,王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這鴨子還不錯,就是淡了點……服務員,給我來點鹽巴”
他越是這樣,說明他心裏越有鬼,所以我乘勝追擊攻擊他心理說:“我長潞一直把灰頭你當做兄弟看待,以前你犯了錯誤,安藍曾多次要辭退你,那都是我替你說的情;那次你進了派出所,也是我和安藍共同把你保釋出來的。所以看在這等情分上,灰頭你不應該隱瞞大哥”我用尖銳的目光盯著她問“王小光到底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都說了,他沒回來,他要回來我肯定告訴你……服務員,鹽巴!”
我腦子一轉說:“昨天我去台球廳打台球,聽付大疙瘩和我說,他幾幾天他親眼看見過王小光出現在天光修理鋪裏,這是怎麼回事?”
灰頭遲鈍了下,依然是佞口說:“別聽大疙瘩胡說,那小子沒真話--也許,沒準他看花眼了。大哥,我敢以人格擔保,我舅舅確實沒回來”
我將信將疑的想:難道灰頭說的是真的,隻是我們太過於神經過敏了。可是,從灰頭那怪異的眼神裏,我怎麼看怎麼覺得可疑。
我接著喝酒,東拉西扯聊起了別的。當我們都要喝醉時,我抓住時機最後向他發起了總攻。我把椅子挨近他一些,拍著他的肩膀說:“灰頭,你說咱倆是不是好哥們兒?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喜歡交實朋友”
“大哥,咱們的關係沒的說”他睡眼惺鬆的說。
“那就好,我就知道兄弟你夠哥們兒”我拉著他的手說“灰頭,你掏心窩子告訴哥哥,你舅舅是不是回來了?”
“這……”他忽然猶豫了。
我一看有門,興奮的我差點跳起來。我按耐住興奮,趁熱打鐵說:“說吧兄弟,這屋裏就咱倆人,出了這個門隻當什麼都沒說”
大約過了一分鍾,灰頭終於泄氣的說:“按說,我不應該告訴你--我舅舅的確是回來有七八天了”
“現在他在哪兒?”
“自從他出來就和張大林在一起。前些日子,他是來過金麗橋,他囑咐我無論如何不要告訴任何人”
“那麼,我和安藍的店鋪被砸了,是不是他搞的鬼?”
灰頭忽然打了個冷顫說:“大哥,我敢拿自己的爹媽發誓,我的的確確不知道啊”
不用再多說了,事實已經快要浮出水麵了;就是說我們的店鋪被砸和王小光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按照邏輯推理,王小光既然刑滿釋放了,哪他為什麼沒有正大光明回到金麗橋呢?而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自己隱藏起來,這足以證明他是有預謀的。
在很久以前,魯花就囑咐我,讓我防備點王小光,那小子很危險,現在看來果然應驗了。可惜的是,魯花死的太早了,如果她活著,或許就可以避免這兩場災禍。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我和安藍一時都陷入了困頓。我想去派出所說明情況,但安藍攔住我說:不要操之過急,警察會深入調查的。他躲的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是啊,若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我們實在不願把案情和一個久違的“老朋友”聯係在一起。
這樣,又挨過了兩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安藍突然放下筷子和我商量說:“長璐,我們還是搬出金麗橋吧,把店鋪都轉讓出去,到別出發展”
“別處?”我停下筷子,猶豫的問“我們能去哪裏呢?”
“房山有我認識的朋友,我們就搬到那兒去”
魯藍插嘴問:“房山遠嗎?是不是山區啊”
魯蘭對於北京的地理位置相當陌生,於是我就給她解釋說:房山也屬於北京管轄,這幾年房山發展的很快,比金麗橋好一百多倍。
就這樣,安藍的餐館,以一萬元的低價轉讓出去了。至於天光修理鋪,那是安藍的一塊心病,所以她毫無保留的全給了灰頭,把營業執照也轉到灰頭名下。這回灰頭真正當家做主的了,把他美的差點生出翅膀來。
我的鋪子是最不值錢的,轉讓也沒人要,隻好關張大吉。剩下的廢銅爛鐵一股腦賣給蹬板車的小販。用鄰居馬二嫂的話說,我是幹幹淨淨的來,幹幹淨淨的走,折騰了許多年,還是一無所有。我自嘲的說:我就是來為金麗巧人民服務的,所以不計報酬。況且還有個老婆陪著我,知足了。
中午,朋友聽說我要搬家,特意請我在飯店喝酒。這就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喝完酒回來,家裏隻有魯蘭一個人瞧電視呢。我問她安藍幹什麼去了,她說有人打電話把她叫走了。我想準是她的朋友吧,所以沒太在意,躺在床上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屋裏空空的,連魯藍也不見了。獅子狗阿黃乖巧的爬在地上瞄著我,好像它也有點鬱悶。我拿掏出手機給安藍打了電話,可她的手機沒在服務區。接著我又給魯蘭打電話,可剛撥通她的手機號碼,忽然就聽見外麵的大門有響動,隨之,阿黃馬上躥了出去。
在我穿鞋的工夫,魯蘭和阿黃一起進來了。我隨口問了句:安藍呢?但是魯蘭沒有言語,等我一抬頭,發現魯蘭滿臉是淚水。
“怎麼了?”我急切的問“你安藍姐呢?”
她抽抽搭搭的和我說:“安藍姐被別人給打了”
“什麼--”我腦袋嗡的下,當時跌坐在床上。嗓子沙啞的問“她被誰打了,現在她人在哪呢?”
“具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才安藍姐給我打電話,讓我把她的兩隻皮箱送到東關老郵局對麵的興發旅館裏……”
沒等魯蘭說完,我騎上自行車一溜煙跑到了興發旅店。這是一個很偏僻的旅店,順著狹窄的小胡同進去,大約拐了四五道彎才恍惚看見興發旅店的廣告燈箱。登記處是一位六十歲的老大媽,她一看見我蹣跚進去,立刻就把我帶到17號房間--顯然,安藍事先囑咐過她的。
見到安藍,我差點沒認出來她,她披頭散發,滿臉傷痕累累,衣服也撕破了。看到自己愛人傷成這副德行,把我心疼的無可無不可,仿佛千百隻鋼針紮在我的心頭上。這些年來,我從沒舍得碰安藍半個手指頭,現在她被人打成這樣,我怎能不傷心呢?
我呆愣在門口,不知怎麼辦好了。安藍強忍著疼痛來到我跟前,用極微弱的聲音叫了我一聲:長潞。我一直認為自己很堅強,從不輕易掉下眼淚,但是,就在那一瞬間,我再也堅持不住了,抱住她,放聲大哭起來。她吻著我的耳邊,勸我不要哭了,這麼大人淚流滿麵的多讓人笑話啊。
是的,我是男人,一定要堅強起來,哇哇大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再說,安藍還指望我給他做主呢,我要是痛哭流涕,她就更沒有主心骨了。
冷靜下來,我發現床頭立著兩隻黑色拉杆箱,和一隻旅行包,看樣子拉杆箱和旅行包都裝滿了東西,鼓鼓囊囊的,可能這就是剛才魯蘭送來的吧。那麼她準備這些東西幹什麼,難道是外出旅行嗎?
忍住悲泣,我把安藍攙扶到床上坐下來,她這才和我倒出今天下午所發生的一切。
下午四點多鍾,安藍接到一個陌生人打給她的電話,安藍問他是誰?但他沒說,隻說讓安藍去水庫邊的涼亭找他,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盡管如此,安藍對這個陌生人的口音非常耳熟,一下就聽出他是王小光。安藍是個急脾氣,她正想找她算帳呢,所以沒多想就去了。
現在的王小光似乎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幾年的牢獄生活讓他變的更加冷峻和無情,眉毛豎著,嘴角斜著,臉上陰冷的像鐵板一塊。雖然現在他脫下了囚服,但看上去還像似勞改犯模樣。他冷冷的問安藍過的還好嗎?安藍毫不畏懼的說:還不錯,比以前好多了。
但是安藍沒心思和他兜圈子,開門見山的說:“王小光,你知不知道,我的飯店和長潞的修理鋪歹徒給砸了?”
王小光仰著脖子王著天含含糊糊的說:“哦,真是不幸啊,我也是剛剛聽說的,損失嚴重嗎?”
安藍一針見血的說:“正如你所願,覆巢無完卵了”
“什麼意思?”
安藍鄙視的看著他說:“孬種,到現在了,還在裝糊塗”
王小光哈哈哈的狂笑起來,然後突然止住笑聲,湊到安藍跟前,陰森森的說:“沒錯,那都是我主使兄弟們幹的,對不起了”
安藍退後兩步質問他說:“你為什麼要殘害我們?難道是我們把你送進監獄的嗎?”
“我進監獄和你們沒關係。我就是想報複你們,因為你和長潞合謀欺騙了我的感情”
“哈哈”安藍慘笑的說“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就你這樣的,也值得被欺騙嗎?”
這時候,王小光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提高一個調門嚷嚷著說:“行了行了,這麼優雅的環境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們來談點正事不好嗎?”
安藍忍無可忍的說:“你就等著二進宮吧,還有什麼好談的”
王小光一把抓住安藍的手腕子說:“廢話少說,我今天把你約來,就是想讓你離開長潞,重新和我在一起。要知道剛剛出獄非人是多麼孤單啊!放心,隻要你和我重歸於好,我保證雙倍賠償你和長潞的損失。別看我剛出獄,我有的是錢”
安藍從牙縫兒裏擠著說:“辦-不-到。我死了也不跟你!”
他威脅的說:“辦不到,那就是死路一條”
安藍心一橫說:“那你有種就下手吧,我要哆嗦一下都不姓紀”
“哎唷,我的小寶貝,幾年沒見脾氣見長了”他圍繞涼亭的柱子轉了兩圈,忽然色迷迷的對安藍諂媚說“啊,這地方真安靜啊,我們不如在這地方做點什麼吧”說完,他就張開雙臂向安藍靠攏來。
安藍一大事不好,“噌”的下從口袋裏掏出一隻鋒利的刀片--這是她提前準備好的。她將刀刃橫在自己的脖子上,惡狠狠的說:“王小光你給我聽著,現在我心裏隻有一個常潞,你要是敢對我無禮,我就死給你看”
王小光嚇得趕緊後退了兩步,她萬萬沒想到安藍為了忠貞會以死抗衡他。於是把我氣的像瘋狗一樣,攥緊拳頭使勁擊打自己的腦袋,咆哮的罵道:“該死的!該死的!為了一個瘸子你他媽就這麼對待我。好吧,我王小光要得不到的女人,他媽誰也別想得到,除非我死了”
都說監獄是改造犯人靈魂的機器,可王小光這個狂徒幾年牢獄生涯不但沒把他改造好,反而使他變的更加頑劣了。他親口和安藍說,他之所以在監獄裏老老實實服刑不是為別的,就是為了早一天出來報複我們,以及那些把他送進監獄的人。用心理學分析,王小光的心理可能發生了病態;他的思維完全是扭曲的、倒行逆施的,他想用盡全力來報複社會。
至於說他真的愛安藍嗎?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在他心力根本就沒有愛情這個感念,隻有野獸般的性欲。當他得知安藍和我在一起了,他心裏立刻就不平衡起來。用他的話說,是安藍和我合謀背叛了他,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打擊報複我們。
麵對這樣的狂徒,安藍是束手無策。最後安藍帶著哀求的口吻問他說:“王小光,你究竟想怎樣才罷休啊?”王小光咬牙切齒的說:“有我沒他,有他沒我,兩者之間你自己選擇吧”安藍堅定的說:“我沒有選擇,我身上流淌著長潞的血”王小光奸笑著說:“好吧,那我就讓他死!”安藍聽到“死”這個字,心一下子涼到了底。
我焦急的抓住安藍的手問:“這麼說,你向那個混蛋做出妥協了?你想離開我嗎?”
安藍顫巍巍的說:“我答應他了,可以離開你,離開金麗橋,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但是我讓他必須做出保證,絕不傷害你半點,平安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保證說:一定做到。我問他怎麼做到?他當場掏出刀子在自己大腿上割下一塊肉生吃了,粘的滿嘴是血,像餓狼一樣”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極為痛苦的說:“這是個瘋子,十足的瘋子。但是我們不要被他的逢場作戲給唬住,我最了解他,他不過就是個匹夫,逞一時之能。安藍,相信我們的愛情吧,上帝會保佑我們的”
安藍長噓了口氣說:“對於一個喪盡天良的亡命徒來說,上帝也無能為力。因為他的良心壞透了,靈魂都充滿了邪惡,就讓他自吞惡果吧”
“他就算是惡魔,法律會製裁他的”
“霍林郭勒有我個遠房親戚,我想到那過一段時間……這些年來,活的實在是太累了”
“不!我不要你走”因為霍林郭勒離北京六千多裏遠,她要走了,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以前閑聊天時,她就和我念叨過,她最向往的地方就是霍林郭勒;如果後半生沒什麼發展,她就去霍林郭勒做一個悠閑的牧民,也算情歸故裏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她忽然想到去霍林郭勒,這明明是逃避現實嘛。於是我拉住她的手苦苦哀求說“安藍,千萬別撇下我,要走我們就一起走,無論到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
“我也舍不得你”她眼淚汪汪的說“離開你就等於割我的心一樣痛。可我反複想了想,我還是不能帶你一起走,因為你的夢想在北京,一走就全完了。再說,霍林郭勒那地方地廣人稀,氣候惡劣,你去那兒會生存不了的。常潞,聽我一句話,就留在北京專心搞你的創作吧,我會在遠方祝福你的。你時刻要記住,你的夢想是屬於咱們倆的,無論遭受多麼大的坎坷、波折都別放棄它,好嗎?”
“不好”我執拗的說“我一定要跟著你走,沒有你,我所有的夢想都實現不了”
“我已經托付過魯蘭了,讓她來照顧你,她答應了”之後她苦笑的說“魯蘭是個善良的好姑娘,沒有壞心眼,你要多聽她的話”
“快你別說了”我難以控製的嚷道“我不需要魯蘭,我要的是你,因為你是我的老婆,怎麼舍得丟下我呢”
正說著,旅店的老板娘來了,她張口問我們有沒有結婚證?我和她撒謊說:結婚證在家裏呢。老板娘說:現在查的很嚴,沒有結婚證男女不準住在一起。等老板娘走後,安藍催促我回去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我心想:明天就晚了,今天我非和她住在一起不可,我要看著她。安藍一看拿我沒轍,隻好同意我住下,她告訴我要警惕些,一但有人來查房,我必須得鑽床底下去,免得給旅店找麻煩。
關了燈,我們倆相擁躺在被窩裏。其他房間的客人都熟睡了,而我們卻一點睡意沒有,就那麼緊緊摟抱著。
“常潞,我們做愛吧”她附在我耳邊柔柔的說“我現在特別的想”
做愛?我們都到這份上了,哪有心情做愛啊。不知安藍是怎麼想的,反正我是一點興致沒有,仿佛做愛和我有多麼遙遠似的。
但據心理學說:人對性欲的感受有多種多樣,有的人情緒愈低落,他(她)的性欲就愈強;也有的人,情緒愈高,反而性欲就越弱。我是屬於兩者之間的那種人,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的欲望幾乎是零。可是安藍想做,我必須勉強配合她。可是做那種事情不是勉強的呀,女人還還說,而男人要是沒有性欲,他就一點也表現不出來。於是我和安藍敷衍的說:“我沒帶避孕套,要不然我回去拿吧”
安藍非常體貼的說:“今晚我們不用那個,我要真真切切和你在一起,有那層膜阻隔著,沒意思”
“萬一懷孕了呢?”我竭力找借口說“我實在不忍心再讓你受苦了”
她非常任性的說:“懷孕更好,懷上了,我把他(她)生下來。好歹他(她)也是作家的後代”
“可是……”我再找不出任何理由了,我得為作家後代著想。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我實在有些力不從心,無論她怎樣撫愛我,我的陰莖就是勃不起來,蔫巴的像醃黃瓜似的。
“別急,慢慢來,會好起來的”她對著我脖子呼呼吹著熱氣說。
我依然虛偽的說:“看來以後我真得戒酒了。我一喝酒就不行”
安藍默不作聲的伸手把燈拉著了,刺眼的熒光燈照著我們倆的身體,仿佛泛著一層幽藍光暈。
我們倆的肌膚緊緊粘合在一起,彼此喘息著,急促的氣流凝結成一團灼熱的、帶有腥味的霧氣。之後,她順著我的胸脯滑下去,當她的發絲擦過我的小腹時,我的脊背驟然抽搐起來,渾身都在顫抖。
我相信女人是世界上最富有靈性的尤物,如果她想要拯救男人,總是有非常巧妙、非常到位的辦法。“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在某種情況上,是女人拯救了男人--女人用她最真摯的情感,最無私的愛彌補了男人與生俱來的孱弱。善良的女人從來不埋怨自己的男人不中用。
於是,在安藍精心、細致的引導下,我漸漸又恢複了活力,而且迅速達到了頂峰。我們又能像以前一樣如願以償了。
這家旅店的牆壁很薄,於是我們動作的響動不輕易的就穿透了牆壁,但是隔壁的耳朵好像並不怎麼反感,他們好奇的像老鼠一樣發出嘖嘖的唏噓聲。安藍羞怯的給我使了個眼神,意思讓我溫柔點,別打擾了別人,而興奮的我像開足馬力的越野吉普,怎麼也刹不住車了。
夜,總是不太安分,連綴在天幕裏的星星都在調皮的眨著眼睛。
幽遠的深處,黑暗中發出極其細微悉窣聲,那種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像是從岩石縫隙裏鑽出來一樣。
鋼筋水泥堆砌起來的城市,像座拋了錨巨輪漂浮在海麵上,但是海底是湧動的,一股股暗流縱橫交錯,無聲的巨力時刻要爆發出來。
激情燃燒著肉體,劇烈的掙紮享受著死一般的快感。當最後一股暗流湧上來時,所有一切都凝滯了。帶有血腥氣的霧霧靄,升騰到半空中,混混沌沌,遮住了星星的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我恍惚從美夢中醒來,那已是第二天早上七點多鍾了,一抹金燦燦的霞光從窗簾的縫隙間斜射到牆上。
我懶洋洋的翻過身--可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身邊少了什麼,再看地上,立在牆角的那兩隻黑色拉杆箱和旅行包都不見了。
“安藍,安藍……”我嘶啞的喊了兩聲,但是沒人回答。我趕忙從被窩裏爬出來,穿了件短褲就跑到登記處詢問。值班的是一位年輕小姐,她翻了翻登記冊告訴我說:紀安藍五點十分就退房走了。
走了?真讓人難以置信,她怎麼能狠心撇下我走了呢?天啊!太不公平了。
等我再次回到房間,忽然發現櫃子上的茶杯下壓著一張紙--這是安藍在兩小時前給我留的言,上麵的墨跡仿佛還沒幹呢。
長璐,你安穩的睡吧,我先走了。我得趕六點鍾的火車。
長璐,我該說什麼好呢?仿佛腦袋裏都空了,說什麼都的那麼的蒼白無力。也許你很難過,怨恨我沒帶你一起走。但是,在你睡著時,我反複琢磨了,最後還是不得已痛下決心,把你留在這裏。我相信以後你會理解我的選擇的,所以暫時就請你原諒我吧。
現實是殘酷無情的,誰也沒有辦法逃避它,該麵對還的麵對。
……家裏,我已經給你留了錢,都在第三個抽屜裏,一共是一萬五千塊,這是留給你和魯藍的生活費。此外,還有張銀行卡,藏在電腦顯示器下麵--切記,但凡能過的去就別花它,那是我留給你的救命錢,明白嗎?人都有走投無路的時候,當所有希望都破滅時,錢就是你的命!
這些年你也看到了,我們每天都在不辭勞苦的工作,所付出的代價不計其數,可是最終得到了什麼?似乎什麼也沒得到。僅有的幾個錢,它不足以彌補我們所付出的血汗。
在這個揮金如土的城市裏,沒有錢就寸步難行;沒有錢,得了病就得眼睜睜的等死。像我們這些低收入者,無論怎麼折騰,沒有誰看在眼裏。我們整天忙忙碌碌,就像蝸牛一樣跟在別人屁股後掙紮著,實在是太累了。
……長潞,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身體,一想到你的身體,我的心都碎了。長璐,我的寶貝,聽我一句話,以後把酒戒了吧,煙也要少抽,晚上少熬夜。身體健康就是你的本錢,如果身體不好,那往後的路就更不好走了。前幾天你老念叨腰痛,所以抽時間到醫院檢查一下,別怕花錢,錢到什麼時候也沒有命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