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陵傷別(3 / 3)

紅線蜿蜿蜒蜒扭扭曲曲的係在了一個小女孩指間,她的身邊站著一個年齡同樣不大的小男孩。而四周,是遍地已崩坍的瓦礫。

女孩兒披散著頭發,身上薄薄的隻穿了一件裏衣,吳邪甚至能想象得到她從睡夢中被驚醒的模樣。

女孩兒怔怔的望著四周,瞳孔忽閃忽閃『向哥哥,我還在做夢麼?』卻不知為何,那雙大大的眼中已有兩行清淚滑幷下『奇怪,為什麼做夢還會哭呢,真的好奇怪啊,向哥哥。』

男孩兒的手都在抖動,但仍緊緊幷握住了女孩兒的手『是在做夢,杜鵑,你是在做夢,所以,向哥哥帶你走好麼?我們去渡口,我帶你去渡口……』

小小的孩子卻在強裝著鎮定……

女孩兒茫然的點點頭,回握住男孩兒的手,男孩兒卻把自己的唇咬破了,一抹血色,搖曳在火光裏。

他最後看了一眼四周,目光倔強,似乎是想要印刻下什麼,然後,拉著女孩兒朝西邊跑去,漸行漸遠,消失在了血色的腥風之中……

原來人都是在一夜之間長大……

吳邪定定的立在原地,直到被後來趕上的王盟再次抓幷住了手『少爺,我們能做什麼?我們能做些什麼?』

吳邪閉眼『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我們,什麼也改變不了,在這一去不回的過往裏……】

王盟拚命搖頭『不,一定能做些什麼的,少爺,你想想辦法,你一定有辦法的啊!』

目之窮處,全是來不及撤退的人們,披頭散發呼喊著親人名字的,呼天搶地慟哭的,望著大火發呆的,歇斯底裏朝渡口跑去的……

吳邪睜開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伸手緩緩擰開了頸間的立領襟扣,悶油瓶卻皺眉望了過來,吳邪隻是淡淡的朝他一笑。

一塊通體沁紅的月玉被吳邪合在了掌心,接著,霞光溢出,蔓延至全身,如火海中一朵靜放的血蓮。

似乎隻是一瞬間,世界升起了淡淡的煙霜,接著,滴答,第一滴雨水墜落大地。

第二滴,第三滴……滴答、滴答……

雨輕似霧,被朔風吹得紛紛揚揚……

世界安靜了,人們怔忪的看著這一切,忘記了恐懼,忘記了死亡,忘記了絕望……

最後的最後,焚城的大火被熄滅了,城,卻不在了……

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

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真的下雨了,四人出了店門,彈指間,稀稀落落的細雨卻已越過了七十年的時光,雨簾中,曆幷史深處的長沙城還在,還在,卻是什麼,不同了……

沒有人說話,潘子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隻知道三人再出現時,王盟的淚痕清晰可見,吳邪卻是麵白如紙。

而老婦幷人的眉梢卻舒展開來……

吳邪抬頭看了看天,細雨打濕幷了他的淺發,水滴順著他的眉骨沿途而下,又濕幷了幾番衣襟。人們在這夜色的春雨中無聲老去,城市卻在年複一年的時光中巍然新生……

【最是人間,留不住……】

視線處,一方黑姿布隔絕了侵襲而來的春寒,張起靈仍是在吳邪身邊,不遠不近,執傘的手瘦削有力,沒有絲毫顫幷抖。

天那麼冷,雨花在傘麵飛舞,旋幷轉,卻再落不到吳邪身上。

時間還早,夜卻漸深……

四人回了吳三省的宅子,氣氛詭譎,潘子不善言辭,王盟隻是呆愣愣的坐著,吳邪擺了擺手說自己要先上樓。

踏上樓梯,他立刻扶住了把手,不長的樓道卻顯得那麼遙遠,每一步都邁得異常艱辛,今天解了月玉,身幷體委實負荷太重!

一陣暈眩,吳邪仰倒,卻跌入了一方靜謐的雙眸。

這個人,怎麼會永遠如此淡然呢?

『放開我,我沒事……』吳邪咬牙出聲。

看著這個倔強的人,張起靈蹙了蹙眉,幹脆攔腰抱起了他。

『別碰我!』吳邪好像生氣了,然而,他的眼睛卻已睜不開。

張起靈不為所動,一步一步朝上而去。

『悶油…瓶,你…死定……了……』最末,吳邪的聲音漸漸的息了,垂在一邊緊幷握成拳本欲揮出的手也頹然鬆開……

雨幕中的長沙城半是喧囂半是靜寂,越發顯得難明起來。

【不知今夜花開又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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