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6
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
……
夜雨一宵,又是滿地殘紅,梧桐枝頭卻冒出了新綠,在寒將了一整個冬後的酣春悄悄探首。
吳三省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沒來得及休息,就被潘子拉著,如此這般的把昨晚的事報告了一番。
睡意頓時就消了,吳三省沉著聲訓斥道『潘子,枉你跟我這麼久。別人的事你操哪門子閑心!』
潘子默默的受著訓,他心裏也不好受,昨天一晚都沒睡著,就等著吳三省回來罵人,似乎被罵上幾句,心裏才會舒服一些。
吳三省不想多說,當下領著潘子就準備去看自家侄幷子。剛上到二樓,就見王盟從吳邪房裏退了出來。
『小邪怎麼樣?』吳三省放低了聲音問到。
王盟昨晚回房後又呆呆的哭了一會兒就睡著了,睡醒了,心情也平複了許多,他本就是個一根筋通到底的人,無論是快樂還是悲傷都無法存放太久,但想起自己昨天在“界”裏對少爺的指責,王盟還是很內疚的,此時聽吳三省這麼一問,便有些不確定的回道『應…應該沒事吧,少爺隻是還沒醒……』
吳三省的火氣一下子就蹭了上來,他娘的,什麼叫“應該”沒事?忍著怒氣,立時就想推門去看。
手才碰上門,卻冷不防的被一個清冷的聲音截斷『死不了。』
三人都一頓,朝聲音源的客房那邊看去,啞巴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了房門,在場竟無一人察覺!
吳三省不語,潘子卻皺起了眉『張小哥,你這話怎麼說的,什麼叫死不了。』潘子不是個迷幷信的人,但是對上自己關心的人,又是這麼個情況,這“死”字聽來就特別刺耳。
但張起靈顯然沒有回答的意思,繞過幾人就下樓去了,潘子氣到半天沒吐一個字,一旁的王盟卻突然怔怔道『我覺得…我覺得這小哥應該沒有什麼惡意……』昨天在“界”裏不是還伸手助了少爺一把麼。
吳三省看著啞巴張離去的方向半天才皺眉對潘子道『不要讓小邪和這個人走太近,小邪本來就不是我們這行的,別把他拖下水。』
潘子點了點頭,他理解吳三省的擔憂,做他們這行的,有誰手裏沒個幾條人命,地下的世界,滿目肮幷髒……
王盟動了動嘴,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
吳邪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他起身踱到窗前,伸手推窗,沒有下雨的三月暮,天卻沉沉的,黃昏的城市如同一位遲暮的老人,畫滿了滄桑的複雜線條,將那些沉重的曆曆往事掩蓋其下。
他從頸間取下月玉,細細的摩挲著,目光不定,許是想到了一些經年舊事,末了,也不過是疏淡一笑。
飄遠的思緒被逐漸清晰的腳步聲打斷,吳邪收好月玉,靠在了窗邊的躺椅上,等待即將到來的聒噪。
果不其然,王盟在進來看見吳邪後便馬上大呼小叫起來,巴拉巴拉嗑叨個沒完,最後才終於想起應該要道歉『少爺,對不起,昨天我……』
『閉嘴!吵死了。』吳邪打斷他『回杭州後你就回奶奶那。』
王盟立刻瞪大了眼睛,淚眼汪汪『不要啊,少爺,我不回老太太那。』
吳邪睨了他一眼『扣一個月工幷資。』
『可不可以不回老太太那也不扣工幷資?』王盟弱弱的對手指爭取寬大處理。
吳邪沒有說話,隻是忽然冷冷笑了笑,笑得王盟一個哆嗦,立馬朝門外跑去『我…我去端粥給你,少爺,還、還是扣工幷資好了。』
王盟一溜煙沒了影,吳邪才收了笑,轉而輕默的歎了口氣。
喝了點熱粥,吳邪感覺好多了,便窩在躺椅上又眯了會兒,再醒來時,天已經全黑了,也辨不清究竟是幾點。
洗了個澡,睡意卻全無,他換了身黑緞立領薄襖從閣樓穿出到了天台。
夜風撲麵,男人的衣擺被風鼓動得獵獵作響,煙灰卻如夜一般深沉。
吳邪稍一怔,倒是沒成想天台已有人捷足先登,此人竟然還是悶油瓶,更加沒想到的是他會穿自己那件風衣。
男人沒有回頭,吳邪也並不打招呼而徑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椅麵有點冰,是沒有溫度的夜色,也是男人背影的寂然。
【多少日夜翻轉如流,你便這樣在我身旁,不遠不近,直至最後,成了我一個難以歸類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