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江銘發怔在空中無力垂下地手讓她近乎絕望。林潸欠身離開他的懷抱,克製不住的淚水模糊了江銘的臉:“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所以別在這個時候拒絕我。”含笑。
江銘眼眸纏繞了哀怵,瞳仁黑濯,有她看不清的東西在縈繞,混淆了那片明亮:“林潸,我,不能。”
“為什麼不能。”林潸沒問得出口。因為江銘抽身離去的決絕把她殘留的最後一點希冀活活地掐滅了。
林潸仰起臉,吸了吸鼻,“江銘,你不說不愛,不嚴辭拒絕,卻說不能,嗬,真行,給了我一絲希望後又生加十分絕望。既然如此,那一絲都不要給我,不好嗎?”淚水流連在眼眶,沒有滑落,徒生倔強。
離開那天江銘仍去送林潸,這次時間很充足,然而他們什麼話也沒有說。上車前林潸生硬的問江銘:“如果我不再回來了,你,還會記得嗎?”
江銘愣了愣,反應過來說:“不會。”
明明知道答案,卻不死心的想再確認一次,結果不變的心痛依舊在那。
林潸苦澀地一笑,上了車。其實完整的話他說給了自己的心,“會,記憶會;心,不會。”
剛到學校的一周,林潸賭氣似的沒給江銘打電話,而江銘亦是沒打給她。難道一周他就真忘了她?
好不容易熬到放假,林潸趕緊買了車票回新時,欣欣喜喜的想要給江銘一個驚喜。卻不想店門緊閉,匆匆趕到江銘的家,用上次未想起還給江銘的鑰匙輕鬆地擰開了門,大步流星地走到客廳環視了一圈後又緩緩地抬腿往回走。
林潸離開了新時回了家,再沒跟江銘聯係,號碼也刪了,渾渾噩噩地一直待到完假。
多年以後林潸回想起江銘,才發現那時與江銘有關的早已悄悄地退出了她的世界,再也找不到了,包括那隻浣熊。
一次,母親問林潸為什麼不再回新時了?她沒看去母親,隻顧盯著窗外,聽到母親這麼問,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兩眼黯然失神,許久才回:“不是不想回,而是已經找不到回去的理由了,”
母親沒再說什麼了,林潸看向母親離開的背影眼淚奪眶而出,“這些年最懂我的始終是母親,為什麼江銘就不明白呢,哪怕一點也沒!”
大學畢業,林潸因為父親工作的原因隨父母去了s國,一晃就是兩年。
s國沒有梔子花,但林潸還是時常會想起江銘。原來心想一個人,根本不需要借助外力。
後來林潸遇到了現在的未婚夫jok。
jok是s國人,笑起來深陷的眼窩總帶著一股暖陽,直達人的心田。
初見jok時,林潸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笑容。雖然沒有她記憶中的那個人的明亮柔和,卻也不失純粹溫暖。“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林潸問過jok,為什麼會找她這樣一個普通的z國女孩,還是原本就打算找個亞洲女孩。jok搖頭告訴她,當初從學校走出來一眼就望見了街道的她,背影孤獨瘦弱。
林潸蹙眉望著他,然後jok眯起眼,在腦中搜索著什麼。半響,才用蹩腳的中文說:“一眼,定情。”
原本被jok認真的模樣逗笑的林潸,聽到這話後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有的人愛一個人就是如此簡單果敢,如她於江銘,jok於她。
兩年裏林潸第一次接到那個熟記於心的號碼打來的電話,聲音不是他的,卻帶來了他的消息。
話筒那邊的女聲平靜無瀾,開口第一句是“我是江銘的妻子”。似在訴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她知道林潸,所以繼而說道:“江銘死了,出於病毒也出於你,這兩年他一直活在對你的愧疚和思念中,無法自拔。他從未愛過我,不,應該是說從未想過愛我……”
手機驀地滑落,砸在地板上被迫結束了通話。林潸眼眶酸澀得一滴淚也沒有,她乏力地闔上雙眼。
林潸不是不知道江銘有胃癌,相反,她一直都知道。在很早的時候,在那本顧城的詩集裏,她發現了他的愛情和秘密:一張病例單和一句話。
病例單上赫然寫著胃癌兩字,而那句話是:這個世界再美我也不留戀,隻有一樣舍不得,每每想到潸然淚下。
本沒什麼,但那潸然之間突兀地留下了一處空白,意義全然變了。
因為知道,所以她不想做隻還沒邁開步子,就被嚇死的貓。
所以她用力地去愛,想帶給他勇氣,可愛得太用力,傷了自己。他要的細水長流沒能抓住,她要的轟轟烈烈的愛情他也沒能給她。
這場角逐賽,不是林潸放棄了,而是江銘從未給過她機會。
他終究薄涼了林潸的愛。如果真有來生,她想祈求江銘從不曾愛她。
那年那天,林潸開門進屋,闖入她眼眶的是:江銘身著中式婚服,一手摟著與他同款的女子的腰肢,一手端著酒杯。滿室喜氣就這樣被她衝破。
江銘抬眼看向林潸訝然,到是他身旁的女子望著他問她是誰,他說:“一個朋友。”
那一刻,林潸終於看清了江銘眼裏她一直看不清的東西,可看清了才痛苦,那東西叫愧疚。
他把愧疚給了她,無奈留給了自己,卻把責任推給了別人,他辜負了太多。
窗外又開始下起雪了,所以不管今夜發生了什麼,都會被掩蓋得幹幹淨淨不留痕跡。
林潸抬起的手在燈光的照射下,無名指的婚戒熠熠發出灼目的銀光,亦如他的眼。明亮又柔和。
江銘還欠她一個聖誕節呢!
大雪紛揚,江銘去過s國,隻為她說想和他過一個有雪的聖誕。站在路牌下,他看見一個男人摟過她的肩,而她的眼角有他從未見過的笑。
風景再美,美不過你眉梢舒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