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等到一切停止轉動，我發現自己和清羽正處於一片蒼茫的白色之中，周圍什麼都沒有，隻有大片大片虛無縹緲的蒼白如密密的梨花般輕盈地覆蓋了整個天地，然後一團黑色的霧氣漸漸從那片蒼白之中浮現出來幽幽地飄到了我和清羽麵前。
正在疑惑之際，清羽突然把我拉到了他身邊。
“小心。”
黑色霧氣之中瞬間甩出無數條墨色的綢帶朝我們狠狠地抽過來。清羽輕輕念動咒語，那些淩厲的攻勢全部被冰雪凍結在半空中，片刻冰雪全部哢嚓哢嚓地碎裂開來，連同被包裹在裏麵的綢帶一同跌入那一片蒼白，寂靜無聲。
此時那團黑色的霧氣已經消散，落星的守護低著頭靜靜地站在那裏，和清羽一樣，她擁有一頭如緞般的黑色長發，嬌小的身軀全部包裹在精致的紗裙之中，就像一朵梔子花，潔白脆弱，楚楚可憐，但我心裏很清楚，她的靈力絕對已經到達了頂峰，就像我身邊這個傾城傾國的少年，他的發色是翌冰國靈力最低的標誌，但他卻擁有最純淨剔透的幻術，他的靈力淩駕於我們所有人之上，甚至超越了靈界的主宰，靈力的駕馭者——洛靈。他在受傷之後片刻便可以恢複，他神秘莫測，我不知道他從哪兒來？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一直守護我？但是我知道我愛他，從他抱著我對我承諾要陪我一起男耕女織，平平凡凡度過餘生的時候，我就愛上了這個笑容溫潤的少年。
他可以給我最平凡的幸福和最溫暖的愛，他會陪我一起遠離那個華麗冷漠、鋒利無情的王宮，我們會去凡間像那些單純的凡人一樣開開心心地在一起，陪著彼此一起看日出夕陽觀潮漲潮落，等到最後我們都逝去了年華，我們還可以一起攜手走向生命的盡頭。
那個女子緩緩地抬起頭，精致的臉頰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空洞地看著前方。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大腦一片空白，怎麼是她？怎麼可能會是她？！
清羽已經開始和她拚殺，兩個都是靈力卓越的人，他們的幻術全部純淨剔透如冰雪，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大氣，似翱翔在九天之上的蒼龍一般華美。
很明顯的，星澈的攻勢十分冷冽，她就像一個被控製的亡靈死士，不顧一切地進攻，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但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清羽，即使她不用任何防護結界，我也絕對勝不過她。
她的動作就像蝴蝶一般輕盈，卻招招暗藏殺機，每一次，清羽都可以巧妙地化解那些淩厲的攻勢。我知道我現在不可以冒然去幫他，那樣一定會打亂他們兩個，把場麵搞得不可收拾，最後兩敗俱傷，所以我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兩個在一片蒼茫中廝殺，冰雪的破碎聲，兵刃的碰撞聲……一切都隱沒於一片空白，無聲的生死較量，卻更加讓人感覺壓抑，因為下一刻隨時就有可能在瞬間又多了一個亡靈。
在那樣緊張的氣氛下，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看到了清羽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
那些蒼茫的白色之中隱約閃現出星星點點的光芒，無數晶瑩的漢白玉階梯慢慢浮了上來，一直延伸到我們看不見的盡頭。
清羽走過來拉著我一步一步沿著階梯向著天的盡頭，向著落星的神域走去。
我沒有想到的是落星的神域竟然會是這樣，沒有想象中的玉宇瓊樓，流光溢彩，沒有鋒利冷漠的奢侈華美，寸土寸金，即使是一座簡單的宮殿也沒有……
道路兩旁是大簇大蔟潔白剔透的星辰花，纖小的花瓣如雪般密密麻麻地鋪滿了整個路麵，在花叢中有一塊石碑。我正想去看一下，突然地上的花瓣全部如柳絮般飛揚起來，遮擋住了我的視線，等到那些花瓣落地，我已經站在了道路盡頭的竹軒前。
我知道落星就在裏麵，隻要我再走幾步就可以見到這個傳說中的神，但我卻遲遲不肯踏出一步，直到竹軒的門扉突然打開，然後是一個女子清冷的聲音。
“進來。”
女子穿著一襲黑衣，白皙的臉頰隱沒在黑色的麵紗之下，墨色的長發不斷飛揚，說不出的詭異。她看著我，眼底隱約有暗光閃爍。
“沒想到你竟然可以闖到這裏。”
“你是落星？”
“對，我就是落星。”
她看著我似笑非笑，輕輕卸去了臉上的麵紗，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氣，那是一張傾城傾國的臉，這並不奇怪，雪域之中每個人的容顏都如冰雪般剔透，但我的眼淚就那樣一顆一顆砸了下去，我終於想起剛剛我為什麼一步也不肯向前走了。因為清羽不在我身邊，而現在，雪域的神，傳說中的落星——正用她與清羽分毫不差的容貌和我對峙。
感覺到周圍一陣又一陣冰雪破空襲來的呼嘯聲，我卻一動不動，心裏破了一個大洞，呼啦啦的大風吹進去，鋪天蓋地鋒利刺骨的寒冷席卷而來。我閉上眼睛緩緩念動咒語，我知道我勝不過她，但我不希望被我愛的人殺死。
沉悶的皮肉破裂的聲音迅速彌散在空氣中，我睜開眼，清羽的笑容緩緩綻開，他緊緊地抱著我，溫熱的液體自他的胸膛流出染濕了我和他的衣衫，我聽見另一邊落星微微顫抖的聲音，她說： “弟弟。”
“姐姐。”清羽的聲音就像凡間夏日裏被烤得滾燙的沙礫。“我沒有死。”
“我隻是為了懲罰自己把自己封印在寒冰中千年，等待嵐兒再世輪回。”
“可是，你卻為了我做了那麼多的錯事……”
“那你可以原諒我嗎？”落星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死了那麼多的人，你讓我怎樣原諒你。”
落星聽到這句話，怔了怔，良久，她笑了，傾城傾國，她的身體淒哀絕望，她的身體慢慢飄到空中，漸漸幻化成無數剔透的冰雪，晶瑩的光芒迅速向四麵八方飛舞出去，無數的星辰在刹那間改變軌道，鬥轉星移。
“如果我用我所有的靈力換回他們的重生，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我看著懷裏的清羽，眼淚全部滾到了他蒼白的臉頰上，他伸手撫摸著我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