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論死亡(1 / 1)

大人麵對死亡的恐懼就像小孩害怕在黑暗中獨自行走一樣。種種鬼怪故事增加了孩子天生的恐懼,對死亡的渲染則增加了成人的恐懼。

其實,與其視死亡為恐怖,倒不如采取一種宗教性的虔誠,從而冷靜地看待死亡——將之視為人生必不可免的歸宿,以及對塵世罪孽的贖還。

但是,那種宗教性的關於死亡的思考中,往往混合有虛妄與迷信的成分。在某些修道士的自戒書中可以讀到,人當自思一個手指受到酷刑摧殘時的痛楚,由此可見死亡之時全身潰爛的痛苦。其實,人體的要害部位未必是最敏感的部位,死亡也未必比一指受刑更為痛苦。

所以,塞內加(羅馬哲學家、作家、道德哲學家)作為一個沒有受世俗宗教哲學影響的哲人說得好:“與死俱來的一切,比死亡本身更為可怕。”歎息呻吟,痙攣抽搐,慘白的麵容,親友的哭泣,黑色的葬服,沉悶的葬禮,凡此種種均使死亡顯得格外恐怖。值得注意的是,人內心的情感盡管脆弱,卻也未必不能與死亡的恐怖相匹敵,進而戰勝對死亡的恐懼。既然有這麼多與死亡抗衡的因素伴隨著人,死亡也就不再是令人畏懼的大敵了。複仇之欲壓倒死亡,愛戀之情蔑視死亡,榮譽之尊高於死亡,悲傷之極向往死亡,畏懼之心期待死亡。

從史書可以了解到,奧托大帝自殺後(參見培西佗《曆史》第二卷第49章),他的隨從出於對他的忠誠和憐憫紛紛自殺。他們的死純粹是因為對主人的忠誠。

此外,塞內加也指出兩個厭生的原因:苛求和膩煩。他說:“試想你老是做同樣的事情,無論是勇敢的人或倒黴的人,都會厭倦得想一死了之。”即使你不是勇者,亦非窮途末路之人,反複做同樣的事也會厭倦,感到生不如死。

但是有一點應當指出,意誌堅強的人麵對死亡是那麼從容自若。奧古斯都大帝在彌留之際還向皇後問候:“別了,利維姬,我走了,望你記住我們的婚姻生活。”韋斯巴夢垂死之際坐在凳子上言笑如常:“哦,飄飄欲仙。”加爾巴在大難臨頭之時從容說道:“砍吧,隻要對羅馬人民有利。”言罷引頸就戮。塞瓦魯斯視死如歸,他說:“要殺便殺,如果沒別的事。”這種事例不勝枚舉。

毋庸置疑,斯多葛當派的人把死亡的代價看得太嚴重,並且由於他們對死亡所做的準備工夫太過隆重,從而使死亡顯得更加可怕。有人講得好:“死亡乃自然之一大恩惠。”死猶如生,乃自然之事。對嬰兒而言,生之痛楚未必亞於死之苦惱。

人在熱切的追求中死亡,就像一個人在熱血沸騰時受的傷一樣,當時沒有感到傷痛。所以,當下定決心,執意向善時,是感覺不到死亡的可怕的。但最重要的是,要相信世間有最甜美的歌,乃是當一個人獲得了有意義的結果和期待時所說的那樣:“萬能的主啊,您現在可以遵照您的意願,釋放您的仆人安然去世了。”

同樣,死亡還具有一種作用,它能夠消除塵世的種種困擾,打開讚美和名譽的大門——“活著時遭到別人嫉妒的人,死後將會受到人們的愛戴和思念。”

賞析

許多人懼怕死亡是因為自己的許多心願未了,抱負沒有實現;也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貪戀紅塵,迷戀權位,財富,酒色。無論是出於何種理由懼怕死亡,對死亡充滿恐懼的人都忘了有生必有死的自然規律。

事實上,隻要我們內心充滿勇氣和力量,恐懼則是微弱的。如文中所列舉意誌堅強的人,他們麵對死亡便能從容若定。因此,當我們對生活充滿樂觀的思想時,不合理的恐懼以及由它所引起的無名的緊張心理就會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