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的美學論是與時代不可分割的。這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麵:一是哲學自身的演變。公元前6世紀,畢達哥拉斯提出了“美蘊藏於和諧和數形”。這以後經曆了赫拉克利特、巴門尼德、蘇格拉底,而到了柏拉圖時代,美學已經從研究自然哲學向全方位的社會哲學擴展。二是伯羅奔尼撒戰爭雅典的失利,使得藝術與現實緊密結合。在戲劇領域,民主思想、控訴不義戰爭對城邦和平的損害,在當時大戲劇家歐裏庇得斯的作品中表現得極為強烈。戰爭後期,藝術大變革更為強烈,曾經的高貴、恢宏、典雅藝術被細膩生動的人物刻畫代替。
柏拉圖美學論就是建立在這樣的大背景之下的。柏拉圖整體美學觀念是鄙視大眾藝術。他早年傾心於純文學,對詩歌、戲劇極為青睞,由此他獲得了很高的審美情趣。但當他成為一個獨斷的哲學家之後,藝術則成為他剔除的對象。他的政治樂園將這些他認為的“表象”一掃而光,剩下了他所謂的“屬於心靈而非形體的美。”柏拉圖的美學觀深受其哲學思維影響,理念遠遠高於現實。而他的美學觀則表現為貴族化的、武斷的。
一、美的概念
柏拉圖眼中的美,是矛盾統一的、和諧對立的、具體而又特殊。柏拉圖最終將美概括為“永恒的善的意誌的普遍性理念存在”。這是因為一件東西包含許多矛盾是他不可理解的。
“美的本質是什麼?什麼是美?”柏拉圖和其他美學家一樣首先對其展開討論。《大希庇阿斯篇》中,柏拉圖借蘇格拉底之口對其進行討論,認為美是具有美的具體事物(年輕的女人、母馬、豎琴、湯罐之類具有美質的東西);美是使事物顯得美的材質(黃金、白銀、鑽石);美是某種對精神的滿足;美是恰當、有用、有益的物質;美是視覺與聽覺引起的快感。
作為柏拉圖的“代言人”蘇格拉底的觀點是:上述觀點忽略了美的整體,隻抓住美的某一方麵,所以是不全麵的。對於第一種觀點,他說,“任何美的事物不在於它本身,而在於它的美”。這裏顯然是有表述上的錯誤的,因為按照柏拉圖文法的意思,他就是在說“美之所以為美是因為它的美”——實際上,他的本意是“美來自於表現出的美感和美的性質”。美的東西和美本身一定是迥然不同的。按照赫拉克利特的相對觀點說,美必然是對比產生的,而不是單一絕對的。例如湯罐和年輕女人比,自然是後者稱得上美,前者變得毫無生動之處,但後者若和美神相比則自然又等而下之。但美作為永恒,本性是不變的。所以一件美的東西,不應該在固定範圍內在某些人眼裏為美,而在某些人眼裏為醜。
“美是黃金,白銀”,柏拉圖借希庇阿斯之口稱,一件不美的東西綴上黃金之後就變成美的了。這時,雅典已經成為古代希臘的第一大金庫,提洛島的黃金已經被秘密地搬運到雅典的一個地方。經曆伯羅奔尼撒戰爭之後,斯巴達人破壞了雅典的政治、城垣,卻無法磨滅雅典曆史的光榮——據狄奧根尼·拉爾修所述,雅典的黃金被鑄上雅典娜和貓頭鷹的標誌,在當時是成色最好的。對黃金的如此膜拜必然影響普通雅典人的審美觀,但柏拉圖批駁說:“所有的東西不一定都必須用黃金裝點成,用黃金裝飾的不一定都是美的……菲迪亞斯的聖靈雅典娜巨像所用的便不都是黃金——她毫無疑問是美的——然而除了盔甲是用黃金裝飾的,其他都是彩色的大理石和水晶、紫玉雕刻成的……”黃金之所以讓人覺得美是因為其中的固有性質與人的感覺契合,但美並不局限於某一質料和質料所構成的單一形式。
希庇阿斯說:“古往今來,包括一切大人物在內所能體會到的最高美感就是家裏充塞著金錢,身體健康,長壽地活著,他的名字在全希臘廣為傳誦,得到人們的尊敬,父母死時可以舉辦隆重的葬禮,自己過世又有兒女為其操辦隆重的葬禮。”美是否是自我滿足?像喝醉了如羽化成仙一般呢?必須承認,直到今天,這仍然涵蓋的是世界上大多數人夢寐以求的最高理想。但這完全是某種審美情趣的問題——柏拉圖舉出遠古時代人類的例子,在黃金時代以前人們便不存在這樣的美的情節,另外,希臘時代偉大的英雄們也沒有這樣的想法,這一點可以從征討特洛伊城而埋葬在異鄉的阿喀琉斯身上看到——人死時並不一定要歸於故士。美不同於享受榮耀那樣短暫,它是永恒地為任何時代所共識,它帶來的滿足,不是虛幻的,而是更穩定長久的、超越精神與物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