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在那個世界裏生前的我,長時間一個人在家或者在醫院變成了習慣,所以,在麵對人多熱鬧的場麵時,開始還能被傳染到一些興奮的情緒,可時間一長,就漸漸適應不住,總想找個地方透透氣。
出了大殿,避開人多的地方,我漫步在月光下,冰冷的空氣,穿過了心肺,實在夠提神。夜空如墨,弦月高掛,我就那樣抬頭仰望著溜達……這節一過完,就該是康熙三十七年了吧,扯開嘴角笑了笑,我來到這大清朝也快兩年了,真是不可思議,原本已經死去的我,還能在另一個時空裏“複活”。也算是多虧了那一世的病弱體虛,因為有很多需要注意和節製的事項,貌似清心寡欲一般,所以就算從現代回到了古代,我也能迅速的適應這裏的生活方式,雖然還有一些不便利的地方,但是起碼我沒有感到過乏味和無趣。
隻是……難免有一點寂寞和一點恐慌。雖然早已習慣安靜的獨處,但心底仍舊有些期待。在這裏每天個能接觸到的人和事,一成不變,一再重複,日漸煩躁,我也並不是期待有什麼難以掌控的事情發生,隻是……隻是希望哪怕有一些些改變也好,到底是要改變什麼,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宮裏的日子太過壓抑,言行謹慎,封閉自我,所以就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吧,尤其一想到無辜送命的香巧兒,我就害怕,怕自己也有那麼一天,怕那一口深井就是我最後的歸宿!
“爺,這雖說是外派,可這肥缺的差事,好多人都搶得頭破血流呢……”大概是我隻顧看著月亮想事情太過專注,沒注意自己何時已經偏離了主道,此刻正走在一條幽徑上,還聽見了有人在說著什麼。這宮裏頭的秘密實在太多,製造這些秘密的無非是這座華麗牢籠裏的人,為了避免被當做是故意來偷聽的,我毫無遲疑地轉身離開了那裏。
穿過月洞門,右麵隱約看到幾座假山堆疊,我想了想還是去到另一邊的回廊裏坐下,起碼這邊還有為了過年裝飾掛上的幾盞燈籠。將頭靠在欄杆上看著廊頂,精雕細琢的鏤刻,美輪美奐的彩繪,籠罩在橘紅的燈光與清冷的月色下,好比冷暖交彙,竟烘托出了一種別樣氣氛。想是容若也因看到了類似的場景,才會感慨出那一句“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隻是此刻的我,心裏既沒有歲月滄桑的傷感,也沒有物是人非的遺憾,隻是充滿了對未來的茫然……宮女要到二十五歲才可放出宮去,若是按照當初從寶鏡那裏得知昀瀅是十三歲的話,那麼現在的我再過一次生日就該十五歲了,如此還有十年,十年啊。在這古老的歲月中,我將會隨波逐流,還是逆流直上?如果可以,此時的我很想大聲唱歌,無論唱什麼,用歌曲或者詞義來表達心裏積壓的情緒,就像上回踏雪尋梅的時候,那麼開心……隻是如今,我竟再也不敢,因為我會的歌都是不屬於這個年代該有的,而且萬一被人聽見,好奇問兩句倒不算什麼,就怕節外生枝,無事生非,如同一個香囊,一句玩笑,也能送掉一條命一樣……
“哈…哈哈!”索性放開了自己大笑幾聲,反正這個地方除了我,也沒見到其他人,說話做事甚至露個表情都要瞻前顧後的日子過太久,再不想個法子發泄一番,恐怕要被憋死。
“你倒是挺會自得其樂……”一句頗含玩味的話語,讓我立時收住了笑聲,急忙站起身來,回過一看,竟是他。
我甩起帕子,立馬請安:“奴婢見過太子爺,給太子爺請安!”
太子胤礽揮了下手,笑道:“你這小丫頭,膽子倒不小,一個人待在這麼個旮旯犄角裏,也不怕麼?別是偷懶,被本宮撞個正好……”他就站在廊外,淡淡的光線及不到身邊,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雖然語氣輕鬆。
我立刻回道:“奴婢不敢,奴婢是請示了主子和管教姑姑才出來的!”紫禁城這麼大,怎麼偏偏遇到了這位爺,他也知道這兒是旮旯犄角。
胤礽又道:“不敢?連聽牆角兒都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還是輕笑著的語氣,卻讓我聽的心顫。
“奴婢冤枉,奴婢隻是恰好經過,並不是有意探聽,而且奴婢也沒聽到什麼,還望太子爺明察!”我急忙屈膝跪地而道,還好他不是因為翊坤宮的事兒來找我秋後算賬。
沉默了一小會兒,太子胤礽忽然大笑起來:“哈哈……”身形有些搖晃,走進廊內坐了下來,我這才看到,他麵頰微紅,帶了幾分醉意,手裏還拎著一壺酒。“本宮不過逗逗你,瞧把你嚇得,起來起來!”
“…謝太子爺!”我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心裏不免有些惱,逗人有這麼逗的嗎,我被嚇個半死你倒是樂了,大爺個腿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