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被內務府杖斃了一個永和宮的宮女,你認識麼?”好似不經意的詢問,在我看來卻不盡然,隻是不明白他的本意。
“回太子爺的話,奴婢和香巧兒是在針線活比賽前認識的。”
“聽說你是唯一一個去了淨樂堂的宮女,想必……你們交情不錯?”
“…回太子爺的話,奴婢活計不精,幸得香巧兒耐心指教,一來二去,頗為交好。”
“嘖,省了那些口頭上的虛禮,本宮聽著煩。”仰頭灌了一口酒,太子胤礽又道:“跟她若隻是一般交情,那又為何讓你大病了一場?”
“……”他怎麼全都知道,難道派人監視我?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沒有那麼重的分量,要堂堂的一國太子費心注意,就算是有眼線在永壽宮,也該是為了三阿哥和晚池的事情而置。
“是有什麼不能說的麼?”沒得到回答的太子追問道。
“回……”看到他不悅的神色,我隻能改口直接說:“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奴婢是因為淋雨受寒,加上……加上有些驚嚇,所以病倒了。”
“哈……還有能嚇到你的東西?是什麼?”聽語氣,太子胤礽貌似很意外,有什麼意外的,你剛剛不還嚇到了我,雖然你不是東西……
“……屍灰井。”本來我極力想忘掉的回憶,又被他的問話牽起。
“你跟著去了屍灰井?也難怪了……”他一這麼問,我反而放下心來,若說前頭問的話裏表示他對我的一舉一動都明細是因為派了人監視,那為什麼單單不知道這個呢,所以說,根本是我多慮。即使有,也不是因為我。“是不是覺得她死得冤?”
我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香巧兒是清白的。”
“嗬嗬,清白……這宮裏頭還有什麼是清白的?”也許太子胤礽生長在皇宮裏,司空見慣了陰晦的人事,但是他不相信的所謂清白,不能說明就真的不存在。
“您若是知曉整個事情的經過,就不難看出香巧兒是無辜的!”多麼淺而易見的事實,不用我再給他詳細說明了吧,隻要是個智力正常的。
太子胤礽將酒壺放下,朝我招了招手,“把你的帕子給我用一下。”按照他的話,我有些遲疑地將手裏的絹帕遞了過去。他一手拖住帕身,一手揪著帕角,借著光瞧了瞧,“嗯,繡功粗糙,針腳一般,看來你的針線活還真不怎麼樣,進宮以後沒用心跟管教姑姑學吧?”被他這一番評論弄的我麵上有些發燙,一個大男人管這個幹嘛啊。我正不知道該怎麼回他的話,卻看到帕子落在了地上,他……他竟然把我的帕子就那麼給扔了,即使再覺得難看,也不該這樣啊,太過分了吧!
“撿起來。”太子胤礽對我說道,忍著滿腔怒氣,我彎身撿起了地上的絹帕,帕身上已經沾了些許灰塵沙粒,我隻得輕輕撣試,因為這帕子的布料是紡綢,若是用勁大了,很容易劃破了絲兒。
“是不是髒了?”他竟然還有臉問我。
“是,髒了。”我答的有些生硬。
“所以啊……髒了的東西,原本都是幹淨的。”太子胤礽看著我笑了笑,“正如你覺得清白的,總有一天,也會變得汙濁。”
他什麼意思,跟我說這些是為什麼,我愣愣地盯著手上的帕子,回想著剛才太子胤礽說的話,髒了的東西原本都是幹淨的……清白也會變汙濁……
未待我醒過昧來,太子胤礽已經站起了身,搖搖晃晃的抬腳就走,嘴裏還反複哼唱著,抑揚頓挫的語聲,古韻悠揚的曲調,細細聽清了那詞:“光陰,光陰,似水轉流動。古往今來,英雄富貴,都是一場空。往事總不如我眼前一醉,樂意在琴中。①”
微醺的胤礽,雙眼半合,嘴角掛笑,輕聲吟唱,那詞就是他想表達的心中之意麼?看他走都走不穩的樣子,好像隨時都能摔倒似的,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追上去扶住了。許是唱累了,太子胤礽半倚著我,笑嘻嘻地亂走。想著隻要把他送到大殿附近,定能找到伺候他的人,於是,我架住他,按照頭先來的路返回,才剛穿過月洞門,便聽到一句喝問:
“誰!別鬼鬼祟祟地藏在陰暗地兒裏唬人,快出來!”這嗓門還挺大的小丫頭語氣中透著凶悍,也不知道說的是不是我們,不管是不是,我認為還是走出去比較好,也許能找到幫手,畢竟我現在架著的這位分量不輕。①醉翁吟,龔琳娜有演唱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