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暮凡不再靠近我半步。我想，他終是怕了，亦或，終是對我感到厭惡。
但他依然在萬香樓的亭台上吹笛，笛聲似曼河的水，溫婉纏繞，蕩漾著一波又一波的悲傷。
我不再和著笛聲起舞，小荷卻依然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裏看著他。
見到拓風時我滿心歡喜，以為他已完成了任務，可以攜我回長安。
不料我不小心撞了他的胸口一下，他便皺起眉頭，吐出一口血來。
我大驚失色，連忙扶著他坐下，拿出手絹輕輕為他擦拭嘴角的血跡。
我焦急萬分，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誰把你傷成這樣？
他輕喘了口氣，眉頭深鎖，緩緩說道，他果然不簡單，竟知道我會去殺他，預先讓數位高手埋伏好，讓我中了圈套。而且他亦身手不凡，我差點就死在他的掌下。
我不曾相信，有誰可以在拓風的劍下生還。
雖說拓風以一敵眾，但是可以在他劍下活下來並把他傷成這樣的人，一定不簡單。
然而，傷了拓風，我如何饒得了他！
我一把取過劍，咬牙切齒道，那個人是誰，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拓風按住我的手，道，寒愫，你不是他的對手，不用衝動。
我恨恨地說，將你傷成這樣，我怎能讓他活命。若殺不了他，至少要砍下他的手臂，否則我無法解恨！
拓風扶著桌子站了起來，輕輕地攬我入懷。
我但覺心頭一震，血液猛地上湧，臉燒得厲害。
刹那間，恍若置身夢中。
拓風很快放開了我，麵無表情地說，我曾見到一個人，這樣抱著你。
似一盆涼水從頭澆至腳下，不曾料想他竟看到那晚暮凡在我房中的情形。
我急忙解釋道，拓風，事情並非你所想的那樣。那晚，是他突然闖進來……
他沒有聽我解釋下去，冷淡地打斷，想必他萬分癡情於你。
我心急如焚，抓住他的衣袖，希望他能聽進我隻言片語。
拓風，他雖癡情，我未動心。你應該知道，我心隻在你身上。
笑容在他唇邊淡淡暈開。他說，我知道，所以要你殺了他。
我愣住，手猛地鬆開他的衣袖，臉色蒼白。
拓風，你剛才，說什麼？！
他盯緊我的雙眼，冷冷地說，我讓你殺了他。
我咬了一下嘴唇，嫣然笑道，他雖曾冒犯我，但你也不必取他性命。我與他已再無瓜葛，你盡可放心。
拓風冷笑道，寒愫，你必須殺了他，因為我這次來冉城要殺的人就是他。
二
我終是明白，憐香背叛拓風的緣由。原來，她衷情於暮凡，非始於萬香樓。
當年，長安有一對兄妹，掀起了江湖上的腥風血雨。他們是長安數一數二的殺手，拓風，寒愫。
寒愫成名，已數年。我背負的，隻是她的影子，無論是在江湖人眼中，還是在拓風心裏。
當年，寒愫在執行一次任務的時候，身負重傷，差點身亡。剛好被路過的暮凡救起，從此便傾心於他。
傾心於暮凡的寒愫，知道拓風的目標是自己的心上人後，一再設法阻撓他的殺人計劃。
放飛的紙鳶，是密探給他們的暗號。
她取走紙鳶，打開裏麵的夾縫，取出關於目標人物的情報。隻要紙上出現暮凡二字，她就把它銷毀，放入假的情報，再交給拓風。
一再錯失殺害暮凡的機會，終讓拓風起疑。他跟蹤寒愫，親眼見到她私自打開紙鳶的夾縫。不等她取出情報，拓風的劍已出鞘，直直地刺向自己的妹妹。而她，還是拚死保護紙鳶，運氣將它打飛，讓它借著風力飛過山坡。
拓風怒極，恨她的背叛，舉劍橫於她的脖頸之上。
她笑，笑得淒然，笑得心甘。
他終是不忍殺了她，廢了她的武功，表示此世不願再見她。
她朝他一拜，噙淚離開，沒有回頭。
拓風跑過山坡尋找紙鳶，卻看見破損的村寨，滿目瘡痍。
我正站於僵硬的屍體旁，手裏緊拽著他的紙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