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以來,葉離發覺愛徒變了。似乎更鬱鬱寡歡,更沉默。
是因為找不到解藥嗎?還是因為想家了?
葉離默默想著,卻從不說破。也是,那稚子業已長大,成為比任何人都出色,比任何人都搶眼的翩翩佳公子。上山足足十二年有餘,換成旁人,早已哭鬧著要回家了。而平常人在這個年齡,也早已取妻生子。
或者因為自己?我本為忻兒的師傅,如今,卻成為了忻兒的累贅~~~~。
很多時候,見忻兒看著自己,又慌忙別開的樣子,會讓心裏沒來由的慌張。忻兒要走了嗎?有一個聲音這樣說著。如果忻兒走了,那自己真的是了無牽掛了。說不想家是騙人的。
一連好幾天收到從府裏傳來的飛鴿傳書,內容皆是一樣,催嚴忻回京。
每每都會偷偷將紙條扔得遠遠的,生怕師傅見著。師傅見著了,一定會催自己回去吧!紙又焉能包得住火?
不多日,一隻似是跑得累了的鴿子,直直飛到了正在窗前看著書卷的葉離身邊。葉離自是認得那是用於愛徒與丞相府聯係的信鴿。鴿子的左腳上有一小小的竹筒,取下其中的紙條,隻有幾個大字:愛兒,回京來吧!
那簡短的幾個字,可以看出一個深愛自己孩子的父親,是如何的思念自己的愛子,是如何的,想要一家團聚。
沉思片刻,起身走出屋外。
俊美少年正在一旁空地上舞劍,那身型如此靈巧利落,一招一式,似是灌注了他的全部熱情,而一招橫掃千軍,擊起滿地落葉。
不驚意,見著遠處那白衣人兒正默默注視著自己,打心底裏發出微笑。施展輕功,飛身過去。那姿態,風華絕代。
輕輕托著虛弱人兒的手,不無擔心的道:
“師傅,怎麼不多歇息下?外麵風大。”說著,一邊送那人兒進屋。
“在屋子裏待得久了,想出來透透氣。”略一停頓後,繼續道:
“見你練得正是興起,為師自不想打擾你,便看了會。”
坐在椅子上後,遞給愛徒那張紙條。
“剛送到的。”示意,讓嚴忻也坐下。此時,嚴忻早已變了臉色。
“師傅~~~”
未等徒弟開口,便又道:
“忻兒,你還是早些下山去吧!你的病根早已好了,況且,為師已沒什麼可教你的了。”
撲通一聲,嚴忻已跪了下去。
“師傅,求您,別趕忻兒走。”
我不要走,沒有你的地方,我哪也不去。
“為師不是趕你,我是~~~~我是舍不得你在這荒蠻之地荒廢大好年華。”
“師傅,你既不趕我走,那麼,徒兒有一事相求。”
“你說吧!”
“求師傅與忻兒一同下山。”語畢,竟嗑了一記響頭。
葉離慌了神,忙想去攙扶,本來內力全無,力氣更不比常人,這一扶,卻怎麼也無法將那少年扶將起來。
“你這是做什?”
“隻求師傅同忻兒一同下山。忻兒曾經說過,要陪伴師傅一生,此言永不悔改。”那語氣堅定無比。
“你明知,素來我隻喜清幽之地。”
“如果師傅不走,那忻兒也不走。”
“你~~~你這不是為難為師嗎?”
定定的看著眼前那清瘦的人兒,嚴忻緩緩得道:
“師傅,忻兒自小沒求過你什麼,但求師傅答應忻兒這一次,如果師傅真的想在這裏,忻兒也心甘情願留在您身邊,隻求您無論如何都別離開忻兒。”
我離開,一旦毒發,你將如何?而離開你,我心又將去向何方?
葉離一陣無言,雙眼越過窗戶,望向遠方。你不想離開,為師又何曾想讓你離開?十二年的朝夕相處,早已習慣身邊有一如此可愛,貼心的人兒陪伴,也回不到那一個人,也能悠然活在這群山俊嶺的時候。
長歎一口起,低頭看像自己一向疼愛的徒兒,輕輕點頭,悠悠的道:
“下山吧,為師~~~~與你一道。”
懷疑自己聽錯了,瞪大一雙美目:
“真的?”
“恩。”
得到眼前人兒肯定的回答,嚴忻笑開了眼,一下環住了他的腰,樂不可支。
如同當年,葉離第一次對自己笑的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