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心知其中必有不少故事,卻不能開口問,便隻是沉默著,重新沏了熱茶遞給四娘。
門外紫筍進來,小聲稟道:“姑娘,姑奶奶,姑爺來了。”
四娘五娘便起身迎了出去。徐承平依然是少年風采,五官俊朗,眉梢眼角帶著和煦的笑意,緩緩走了進來。他身著繡了青竹的素色長袍,肩上灰鶴色的綢緞披風半新不舊,倒更多了幾分清貴之氣。
四娘迎上去,一邊伸手替他接了披風,一邊嗔怪道:“怎麼就到了妹妹屋裏來了?”
徐承平笑看她一眼,轉向五娘,做了個大揖:“一夜奔波來去,實是累了。又放心不下你姐姐,便直接過來了。還望妹妹莫怪。”
五娘側身避過他的禮,麵上微微帶紅,垂下眼瞼笑了笑:“姐夫這話說的,可不是要讓妹妹無地自容嗎?”
一時讓了座,又重新上過茶,五娘心知徐承平必是有事要說,便也不急著催促,隻陪著吃了半盞茶。
端著茶盞,徐承平暖如春風的眼眸自杯沿透出來,看向嫻雅靜坐氣度沉穩的五娘,更下了幾分決心,便放下手中雨過天青的汝窯茶盞,笑道:“今兒陪著嶽父大人進宮,倒是聽聞了一樁趣事兒,不如說了來咱們自家人湊個趣吧。”
惠春笑著睨了他一眼,也放下了茶杯,道:“二爺真是,母親累倒了,我跟妹妹急得不行,您倒有興致去聽個什麼趣事兒。”
沙氏還病著,宮裏來了太醫正在診治,徐承平斷沒有在此刻說笑的心情。五娘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淡笑道:“宮裏娘娘還好嗎?”
“娘娘一切安好,隻是掛念家中親人,有些憂思難解罷了。尤其聽得嶽母病倒,心急如火,幾乎昏厥,怕是明後天就要親自到府伺疾了。”
五娘便蹙了眉,一副擔憂不已卻又慶幸的樣子,道:“幸得舉家遷了來京,隻是娘娘出宮,非同小可。還是待母親病愈身體康健,多多進宮陪娘娘說說話,必能慰藉她良多。”
徐承平便笑道:“嶽母吉人自有天相,必不會有大礙。明兒娘娘到了,你們姐妹還要多多寬慰才是。”
四娘與五娘連聲答應了。
徐承平便又道:“要說娘娘最記掛的,必是妹妹無疑。往日裏倒不知,今日進宮,娘娘十句話裏倒問了妹妹六句。要說,這些話是真該嶽母來回的,真是為難了嶽父大人。”
想到翁同和窘迫不堪滿麵通紅的樣子,徐承平不禁莞爾。
四娘與五娘也微微一笑,卻是不便多問。
徐承平也不需她問,便自顧接下去道:“娘娘心地仁厚寬和,待自家姐妹又至情至性,處處用心,果不負當年武昌府第一才女之盛名。”
五娘麵上笑著附和,一雙水汪汪的杏眼卻微微眯起,看向徐承平,卻又似透過徐承平在看著更遠的地方,更遠的人。
身處**的容華娘娘,掌握著京畿重兵的徐家,一場姻親改變的,或者遠比眼前看到的多得多。
五娘想起當初沙氏執意將嫡女嫁給徐家庶子的情景,心底升起無可奈何之感。原來,兜來兜去,她還是沒能改變被人掌握的結局。被容華娘娘記掛,本是莫大的榮幸,但此刻,她卻隻覺得無奈。
這京城裏,果然是家家門戶深如海,四娘不經意間,竟是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