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縣令卷終(2 / 3)

這回事,說起來和今日要麵見的大領導—歸登來,有密切關係。

上文說到,歸登來因欣賞王晉的才能,因此生出了“拉攏”之心。可惜這個被他欣賞之人,卻好像並不想接受自己的“好意”,雖然王晉將兩人的關係處理得很好,既恭敬又親近,但總是感覺差著一線,沒有達到“親密”、“心腹”的程度,歸登來細細一想,猜這個聰明的年輕人不可能領會不到自己的意思,看來是在跟自己裝糊塗。

歸登來“治政”能力雖然欠缺,“整人”的手段可是層出不窮,馬上想到了一個逼王晉不得不表態的法子。

他的正妻,生有三個女兒,最小的女兒今年五歲多點,剛好和王晉的大兒子—“意哥”差不多年紀,於是歸登來請托媒人向王晉提親,願意結下這門門當戶對、或將傳為佳話的親事。

可是王晉如何願意和這樣的人結為親家?不說其潔身自愛、抱負遠大,隻從“實際利益”出發,他也不敢和歸登來這樣貪婪無度、聲名狼藉的家夥保持太過親密的關係。像歸這樣自身欲望無法抑製,目光短淺至極的官員,得一時之逞或可,要想長期在凶險殘酷的官場上生存,並不是容易的事。

但是王晉也不可能和對方徹底撕破麵皮,如果拒絕,那就不僅是拒絕了歸家的求親,也是明著拒絕了歸登來的“示好”。如歸刺史那樣的人,惱羞成怒下,什麼卑鄙手段都可能用得出來,所以為此事他極為苦惱,用盡辦法委婉地拖延答複,希望能拖到自己任期結束,到時候,實在不行的話,哪怕請韓泰等好友為自己在吏部活動一二,盡快調走也罷。

而正當王晉苦悶無比的時候,天無絕人之路,“太穀縣令”向廷貴竟然被人告發貪汙腐敗,私設路卡的大罪,案子直接捅到了尚書省“左仆射”高爽那裏。

說起來,也是向廷貴自絕生路,此人號稱“剝皮貴”,性最貪,他初上任時便鬧了個大笑話。按照官場規矩,新官上任要祭拜城隍,向廷貴見神座兩旁懸有光閃閃的銀飾,便對左右說:“與我收回。”手下的小吏道:“此假銀耳。”向廷貴尷尬,但話已出口不好收回,於是靈機一動道:“我知是假的,但今日新任,要取個進財吉兆,收回!”

如此的貪官,收刮錢財肆無忌憚,有一句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濕鞋。這一次,向廷貴便惹上了不能惹的大人物。

話說宰相高爽(尚書左仆射為真宰相)有一個遠房親戚是做生意的,而且做得是走南闖北的“行商”買賣。因為高爽這個人特別愛麵子,所以他的這位親戚從不敢打著他的旗號行事,以前倒也沒出過什麼麻煩,沒想到這次來並州做皮毛生意,商隊經過“太穀縣”的時候,卻被縣令向廷貴派出的“路虎”(關卡哨兵)阻攔,言道必須繳納三分之一的財物才能過關。

這位“親戚”當時就火了,大周雖然有過路稅,但是在全國隻設有26處關卡,太穀縣境內並沒有,而且國家收取的“過路稅”也不過隻有十分之一,你太穀縣憑借什麼,敢收取三分之一的重稅?

“太穀縣令”向廷貴當然不可能是如此魯莽大膽之徒,他設置路障,其實也是“看人下菜”的,平時經常路過此地的商隊,都是有背景或者已經和向大人打好關係之人,所以不在收取之列,而這處路障,一方麵卡得是一些臨時路過太穀縣且沒有背景的小商人,雁過拔毛;另一方麵,他當初設置關卡的本意,其實是阻擋本縣百姓出去告自己的狀。

可是沒想到這次網了條大魚,向廷貴看到那幾車價值連城的皮毛時,早已經忘了自己姓什麼,眼珠子也紅了,偏偏這位“親戚”又是個拿性子的人,被扣押後,並不說出自己的來頭,而是擺出一副很鄙視、很瞧不起的神情,堅決不納稅,頗有一種“打死我也不說”的氣概。

向大人以前也見過這樣的人,多是虛張聲勢之徒,兩板子下去保管原形畢露,於是擬了個罪名:懷疑對方有走私之嫌,大刑伺候。結果,兩板子下去,“親戚”哭爹喊娘,說出來我誰誰誰是當朝宰相,你小小縣令竟然敢打我。

這下,輪到向廷貴“原形畢露”了,驚慌下,不管對方所說是真是假,屁滾尿流地從堂前滾下來,安撫對方。可是“親戚’受了天大委屈,如何罷休,一紙訴狀把向廷貴告到了京兆尹那裏。

為什麼是京兆尹呢?這個親戚還不笨,他知道如果將此事告訴高爽,對方未必肯為自己做主,如果告狀到並州刺史府,又擔心對方官官相護,於是幹脆將此案捅到了自己的“戶籍所在地”—長安京兆府那裏,在訴狀裏,他還多了個心眼,不露痕跡地點明了自己是誰誰誰的親戚。

此時,長安城的“京兆尹”是令狐楚,此人做事比較保守,從來不喜歡冒風險,說難聽點就是膽小怕事。令狐楚一看這件案子中,可能牽涉到當朝宰相高爽,因此不敢做主,馬上屁顛顛地前往高府請示宰相公該如何處理。

高爽是三朝老臣,平時也以這個自居為榮,最是愛麵子,聽到那個自己連長相都回憶不起來的“親戚”將自己牽扯進來,覺得很憤怒,於是生氣地對令狐楚說:你隻要秉公處理便可,其他的不必顧忌。

令狐楚卻會錯了意,以為高爽動怒是因為感覺權威受到了損害,至於宰相話裏的意思,也不難理解,秉公秉公,這個案子裏的唯一受害人就是那位親戚,既然要秉公處理,當然就是幫冤者伸冤,將作惡者繩之於法了。

於是,令狐楚回到“京兆府”後,接下了這件訴狀,並知會了吏部和禦史台,請他們協助辦案,將“疑犯”太穀縣令向廷貴緝拿進京,自己擇日將審理此案。

令狐楚處理完這些事後,自我感覺非常良好,覺得這次幫助了宰相的親戚,或許可能巴結上高爽這位顧命大臣,因此到處對人吹噓說在這件案子中,宰相高爽是如何如何對自己說一定要秉公辦案,自己是如何如何敬佩高相公的公正和不徇私情。

令狐楚在那兒“自得其樂”,卻不知高爽已經快氣炸肚皮,他對這個將自己牽扯進案件中更深的笨蛋官員,簡直可說是已經出離憤怒,心中暗暗決定尋找機會,打擊令狐楚。

暫且按下長安城的人心浮動不表,且說向廷貴想剝別人的皮,結果被別人剝了自己的官皮,臨近“大考解”之日還有半月之期,朝廷下來了一位“禦史”,將向廷貴帶回中央處置。

而向廷貴貪汙之財物,有多半賄賂給了刺史歸登來,此時,雖沒有正式立案調查歸登來的犯罪行為,但是,誰又敢保證向廷貴不會咬出同貪之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