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蓮婉婉哽咽一下:“我真是怕。”
“不必怕,有我呢,你一個人萬事要小心些。”
她淒然回答:“這話你怎麼不早說,如今說了又有什麼用?”
掛了電話,郝蓮婉婉軟倒在沙發上,半天都動不了身。其實今天約郎雲天見麵,她已經想得明明白白,再這樣下去不死也會瘋掉,與其這樣日日忍受內心的煎熬,過著不是人過的日子,還不如豁出去自首。當天郎雲天坐在自己身邊,這事對他來說完全是無妄之災,一人做事一人當,她不打算拖他下水,所以盤算著向他問明白了埋屍的地點,就把一切抗下來。她想得很周詳,甚至該如何告訴歐陽傑事實的真像,讓他陪她一起自首的話都已經想好。他當然是會震驚的,可是驚怒過後,他亦會冷靜下來,那樣聰明鎮定的一個人,必然會明白這已經是這個最壞事情裏最好的結局。
但是郎雲天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微微一笑道:“你憑什麼自首?除開我們兩個人,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事,你甚至不知道那女人埋在哪裏,如果警察找我問話,我就說你根本沒撞過,這事的真假沒人知道。”
她愣了愣:“你說什麼呢?什麼真假沒人知道,我明明就撞死了人,怎麼可以當一切沒發生過?”
郎雲天說:“那好,如果你一定要去,就讓我去,我會告訴警察人是我撞的,跟你沒關係。”
她說:“你瘋了麼?”
“是我虧欠你太多……當年的事,我一直想要補救,苦於找不到機會,這次……就當我還你。”
幾天發生的事情簡直超出了婉婉承受的範圍,她實在想不出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婉婉雖然遇事單純,但是骨子確實正義的,一個人做錯了事情理應擔當,這要是放在以前,盈盈絕對自己擔當起來,盡管這樣的做法被有些精明的人看做傻氣,但是現在的婉婉還真是不知道怎麼辦了,人那,什麼樣的誘惑都可能被遇到,抵擋誘惑不僅需要正義,還需要勇氣。也需要責任。到底那個是根本,麵對難題。每個人處理的方式不同,導致的結果也不同。
她把抱枕死死攬在懷裏,用指甲用力地去摳上麵一縷縷淡黃的絲絛,一直摳得指甲蓋都痛起來,心裏卻明白自己已經做了選擇:不管將麵臨多深多重的痛苦,這個秘密也必須隱瞞下去,哪怕將自己的良心賣給魔鬼也在所不惜!她一直覺得自己還算是個不錯的人,行得正坐得直,走到哪裏腰杆都能挺得筆直,可是到了此時才發覺當麵對誘惑時,隻要是人都會如伊甸園的夏娃被蛇誘惑一樣不能自拔。
郝蓮婉婉像被人強行折斷了四肢似的躺在沙發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陣叮叮咚咚的門鈴聲才讓她驚醒,她勉強起身去把門打開,李紈走了進來。
“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她懶洋洋地問。
李紈將手裏的包啪一下扔到茶幾上,然後大喇喇地把整個人摔倒沙發裏,舒服地長長歎息一聲:“最喜歡的就是你家的沙發,名家設計到底與眾不同,看上去也不比別家的好看,可是坐上去就不想起身。”
“喜歡自己就去買一張唄。”
“我那裏哪有這麼大的地方擺?放了它就沒地方放床,再舒服又怎麼樣?難道我天天坐著不睡覺?”她拉了個哈欠:“累死了,我要喝冰可樂。”
郝蓮婉婉此時身上疲倦心裏更倦,實在沒什麼心情搭理她:“冰箱裏有,自己去拿,別瞎使喚我。”
李紈索性翻了個身,頭朝下將臉埋進靠墊裏:“怎麼,嫌我使喚你了?快去快去,以後使喚你的日子不多了,趁現在多利用利用。”
郝蓮婉婉心裏暗自納悶,還沒告訴她懷孕的事啊,於是問:“什麼?”
李紈繼續把臉埋著不肯抬起來,聲音悶悶地從靠墊裏傳出來:“郝蓮婉婉,我要走了。”
郝蓮婉婉伸手拉拉她:“說什麼呢?走去哪裏啊?”
她終於起了身,把散落下來的碎發伸手捋了捋:“我要去發過了。”
“啊?什麼時候走?旅遊麼?”
“應該很快——不是旅遊,去念書。”
“要去多久?”
“最少三年,或許更久。”
郝蓮婉婉怔忪地看著她:“你騙人。”
“不騙你,今天中介公司告訴我已經有學校寄邀請函過來了,雖然不是什麼非常有名的大學,但是據說口碑還過得去。”她嘻嘻笑道:“我馬上要去浪漫的法蘭西勾引金發帥哥了,羨慕吧?”
郝蓮婉婉發了呆,良久方道:“那你現在才告訴我?”
她們這麼多年的朋友,她竟然一個字都沒有跟她透露過,將她蒙在鼓裏,怎麼會這樣?
李紈抓了抓頭發:“其實我隱約跟你提過,可能你沒留意,我的留學簽證不好拿,一來年紀比較大,二來又不懂法語,自己都以為沒什麼希望,所以就沒張揚。反正如果簽不過,就當是個做了個白日夢,沒想到還真有個學校肯要我。”
原來前段時間她就是為了這個事情吞吞吐吐,郝蓮婉婉還是茫然,又有些心酸:“可是我又不會笑話你,你現在什麼都不跟我講了。李紈,幹嗎要離鄉背井去那麼遠啊?這裏不好麼?”
李紈解釋道:“不是不好,隻是一個地方呆太久了,會悶啊,我想去別處看一看。”
“那……你喜歡的那個人知道了麼?”
“他啊……不知道呢……”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知不知道也無所謂啊,沒什麼分別的。”
“那……你媽那邊呢?”
“哎,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不太搭理我的。”
“可是……”郝蓮婉婉有些發慌:“你走了,我怎麼辦?我隻有你這麼個好朋友。”
李紈嘩一聲笑了:“你傻了麼你,你有老公的,老公才最重要,我還不是過幾年就回來了。”
郝蓮婉婉覺得心裏一路踩不到底,李紈要走了,竟然在這個時候丟下她去法國,她伸手抓住李紈白襯衫的袖子:“你別走……這時候別走好不好?”
她的手揪得極為用力,頓時將她的袖子扯出褶皺,幾乎連袖口上的金屬口子都要拽下來,李紈愕然:“怎麼了這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這機會,你都不恭喜我麼?”
郝蓮婉婉鬆了手,慌慌張張地站起來,砰一下把膝蓋撞到茶幾角上,不由得哎呦了一聲:“我……我今天去醫院檢查,說是懷孕了,你難道不像看到我和歐陽傑的寶寶出世再走麼?”
李紈哇一聲尖叫,抓住她的手搖了搖:“你終於有了?哎呀,我還以為要等到中國做出宇宙飛船登上月球那天才有希望呢,嗬嗬,郝蓮婉婉,恭喜恭喜,不管孩子是男是女,我可都是她幹媽,說定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