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聰明人嘴藏在心裏,愚蠢人心擺在嘴裏
“聰明人嘴藏在心裏,愚蠢人心擺在嘴裏”,這句俗諺雖然提到“嘴”與“心”,但重點在講“嘴”,也就是“慎言”。不管是生理上有缺陷讓人啞巴吃了黃連,還是心理上有顧忌致使有口難言,憋話不能說的痛苦不言而喻。故當其能說與可說之時,一定會盡吐胸中塊壘,至於心裏在想什麼,如果不藉言語、表情或行動表達,很難被人體會。
“心”的自由度可以大到無限:隻要你的想法與人無涉,你盡可天馬行空地亂想,讓思想翱翔天際;即使與人有關,隻要不被人察覺,亦可相安無事。然而,“嘴”的自由度相對“心”而言就小了許多。說話的聲音一出,可能就有好話、壞話之分;對發話者本身與受話對象也有利與害之影響。所謂“嘴藏在心裏”,是指經大腦思考盤算過才說出的話,該說則說,不該說則不說。相反地“心擺在嘴裏”,是指心口如一,心裏想什麼就說什麼,所說的話未經大腦把關,不分青紅皂白,不管該不該說,一股腦兒和盤托出。說話不經大腦的“心擺在嘴裏”是人類的原始現象,尚未開化的初民時期如是,尚未受教的童稚時期亦複如是。而說話知須謹慎的“嘴藏在心裏”則是文明進化的產物,越世故者、越文明者,亦即越有教養者,講話越能“話到舌間留半句”。因此,“心擺在嘴裏”之言較真,但未必較好;“嘴藏在心裏”之言多經修飾而不真,卻未必較壞。其實,人們有時對真假的判斷是矛盾的,譬如:喜歡聽關於自己的好話,即使不全真也沒關係;喜歡聽別人的八卦,越真越好。隻可惜,時至今日,人們說出的很多話是經過修飾的,猶如我們在公共場合見到的多是經過濃妝豔抹的美女,已非清純的本來麵目,甚至是經過多次整容的結果。唯其如此,人們渴望、好奇看到別人的本來麵目更甚於“濃妝豔抹”。相反地,防備別人看見自己未經修飾的本來麵目已成為潛意識的行為。所幸,這世界還是有不少喜說真話的人,這類人不說真話就如鯁在喉,無論你用明示、暗示,乃至威迫利誘,希望這類人“不為別人想,也要為自己留後路”而閉嘴,但其還是會心口如一。如果你覺得光聽這些心直口快、不吐不快者的“真言” 不過癮,一定非要聽聽那些平日謹言慎行、守口如瓶者的真話不可,可用激將法試試。如果還不能聽到他們的真話,那麼,使出“醉之以酒”的絕招,讓對方大腦的管製作用失靈,你就有可能會聽到些許真話了。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認為,每個人都有三個“我”,即“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代表著人潛意識中的欲望,管製作用稍有鬆懈,欲望就會奪門而出;“超我”則是職司評判是非可否的監察機製,是道德良心的代言人;“自我”是執行機製,通常聽命於“超我”的決定。人在醉酒之時,雖然“酒醉心頭定”,該守口如瓶的還是知道守口如瓶,亦即監察機製還在,但負責執行機製的“自我”被酒精弄遲鈍了,抓不住奪門而出的欲望,所以就“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有什麼說什麼,就像赤裸裸與人相見,有人喜歡,有人會難為情。所以,適度地遮掩、修飾或保留才是文明的象征,說話何嚐不是如此?可是過度地遮掩、修飾或保留,就像全身包得密不透風,過於神秘反而令人質疑,或產生遐想,且對身體健康有害無益。憋話跟憋氣一樣難受,所以,有人在憋太久後猶如潰堤之水一瀉千裏。當然,逞一時之快也許沒事,但也可能已經鑄下滔天大禍。俗話說“言為心聲”,要把一句話說得恰到好處,既不讓人難堪,又不會讓自己感到不安而必須去向神父告解,或向老天爺懺悔,實在需要懂得說話的藝術。若想掌握此項藝術,就要接受文明的洗禮,但這時說出的話已經心口不一了。修飾語言是社會文明化的結果,幼兒尚未接觸太多的“教化” 故會心口如一,而“童言無忌”卻蘊含著許多真實的情況。我認為,這世界不妨多一點光鮮亮麗,少一點陰暗醜陋。
注 1. 弗洛伊德 (Sigmund Freud,1856—1939),奧地利心理
學家、精神分析學創始人。其成就對哲學、心理學、美學,甚至社會學、文學等都有深遠影響,被世人譽為“精神分析之父”,著作有《夢的解析》《精神分析引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