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也夠,生孩子肯定不會五短三粗。學曆你也知道的,複旦,智商不至於落下太多,生出來的種,沒個變異也該是可以的。”

這儼然是在選種馬好嗎?我已經在替周默哀了。

“財力上,家裏兩套房子,他自己住市中心,老西門那裏的房價你也是知道的,一百多平的複式。沒有特別不良愛好,不抽煙,不嗜酒。我覺得這樣的用來結婚正好。”淩說完又轉頭看我,像是征求我的同意。

“對啊,這麼適合結婚的一個人,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兒,你就舍得放棄?”

“我說了啊,我遇到了一個特對眼的哥們兒。”淩說這話的口氣,帶著濃重的北京腔。

“那男的是外地的?”

“恩,北京的,總不算是小城市吧?!”

我撇起嘴,感覺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我本來就不適合考慮,跟去分析事兒。讓我做個決定,諸如以前讀書時候要不要選修某個科目,我能耗一個禮拜,直到淩這個班幹部兼帶我的室友實在看不下去了,刷刷刷,幫我填了跟她一模一樣的表格才了事。

淩是我的小腦終端,主判斷,所以遇到什麼事兒她問我,我說,“我不知道,你看著辦。”

淩點了點頭,將車子停在一個露天停車場裏。我捧著咖啡,開門下來。

“其實我一直有個感覺。”淩先我出了車子,趴在車頂顰起眉頭,說,“我不了解周。”

“大姐,你又不喜歡人家,每次出來都好像牽著小狗似得,你什麼時候問過人家理想抱負跟興趣愛好了?”我也趴在車頂,將咖啡煞有其事的,重放在手邊,露出嚴肅的表情。

淩想了想,甩了甩肩膀,說,“這都不重要,我帶你去見那個北京帥哥。”

我驚呼,“什麼啊,你都把人領上海來啦。姐姐,你腦子被漿糊糊住了沒?你又沒跟周攤牌,又把人領上海來了,你這是腳踏兩條船,這叫犯罪好嗎?”

我一邊吼她,一邊腳下不停的跟她走向一家餐館。

“首先,這不叫犯罪好嗎?”淩在一家北京烤鴨店門前急刹了個車,單手叉腰,說,“我隻是把周從正室的位置上挪下來,放在一個叫做備胎的位置上,完了把陳從陌生人的位置上,放到了可考慮預備役男友的位置上。”淩雙手提上提下,好像是在搬東西。

“但是不管是周,還是陳,都不是花瓶啊。你不能就這樣把一個人,活生生的搬上搬下啊?”我順著淩落手的地方,也做起了搬運的手勢,方向相反,動作迅捷。

“為什麼不行?這不就是這個社會嗎?男人找小三,女人找備胎,在各自的位置上選擇最好的交配對象。否則,男的荷爾蒙往哪裏發泄?女人的視覺管跟口味怎麼安排?”

淩以前大學主修土木,那時候她常說,城市,人口,以及建築,是對立並且相互需要的。她現在這話說來,我就自由組合成,欲望,需求,以及各自的立場,是對立並且相互共存的。

其實這根本不能這樣來下斷論的,我很想這麼說,但是一想到這位女子一天有八個小時跟硬邦邦的數據過日子,我就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你難道沒聽說過,永遠不要跟複旦的女生談新聞,不要跟同濟的女生談理論嗎?

“我們拋開這些不說,難道你不覺得你們進展太快嗎?比起周,你更加不了解這個陳。”我覺得我這話很有說服力。

“那又怎麼樣?老一代從提親到蓋棺材,可能都沒了解過對方,不也過得挺好。”

我頓時泄氣。

這根本不能放在一起做比較好嗎?年代都不同,時代更加不同。

但當我還沒開口,淩就把我抓進了飯店,將我手中溫了很久的咖啡遞給門口的服務員,說,“這個不要了,幫我丟下。”

她現在的唇膏顏色是淡粉,可我卻覺得極為血腥。因為我覺得,她想丟掉的,豈止是我的咖啡,還有我滿肚子的反對意見。可能她的潛台詞是,你再不乖,我連同你一起丟掉。

“你好!”

陳落落大方的朝我伸手。那雙手很大,陳一身的肌膚是褐色,所以當這隻褐色的爪子放到我麵前的時候,我頓時有點無措。我暗想,我該怎麼麵對周呀。

淩見我一頓,有些尷尬,立刻把陳的手拍落,並且拉他入座。

“這是我們家妮子,跟我從大學開始就是鐵磁,你這套收起來,多見外!”

陳抿了抿嘴,說,“原來是這樣啊,你好你好,那我們還是坐下說吧。”他遠沒有周處事來得圓滑,我看出了他眼中的尷尬,該是周,斷然是會說些有的沒的,然後引我一整笑鬧。

淩坐在陳的身邊,亦如坐在周的身邊,端起菜單,開始點菜。她喜歡坐在靠走廊的那邊,周這點一直讓著她,但陳卻執意要坐在外麵,於是現在是淩遷就他。

服務員,幾乎是要吃力的跨過陳,來聽淩的指示,這對坐在對麵的我來說,感覺很怪異。

我喝了口水,問陳,“你是做什麼的呀?”

“我是搞音樂的。”陳眼睛發著亮,自豪的說。

“哦~~~~”我尾音拖得很長,端起茶杯又喝了口。

陳的頭發在我見到的第一眼,就讓我感覺不舒服。以前,我總喜歡那種頭發微長的男生,那種微風一吹,便能起手去捋額發的美男子,就好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而陳的頭發,已經是要用很長來形容了。束起來,裹在身後。不能說是不幹淨,但總體上會讓他看起來很複雜。他的五官果然是淩喜歡的立體,不同於周,陳有著北方人固有的堅毅。他的眉更挺,更粗,更濃。我忽然想到家裏嘮叨的老媽曾經說過,男人的頭發跟眉毛越濃,越硬,脾氣就越大,找男人,千萬別找這樣的。

陳的聲音,略帶沙啞,卻極為剛毅,似乎不容質疑。他可能看出我對搞音樂的這個稱謂有所顧慮,立馬義正言辭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Dear樂隊,我是主唱,兼團長。我們在北京,以及北方有些名氣。”

“哦~~~”我又喝了口水,點著頭。

“我們經濟來源,基本上是靠夜場演出,還有做些代言。我們樂隊屬於剛組建不久,但是就發展規模,體係,以及速度來說,算是很快的。也許你聽過零點樂隊,他們以前很紅。那我們的誌向是要超過他們,並且長久的做音樂下去。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淩過得很窘迫的,我自己家裏是做生意的,我自己有幾個廠房。我出租了幾個,用作日常開支,我自己又改建了一個,做LOFT,這個以後你可以來北京玩,我可以給你分一間房間。裏麵什麼都有,相當獨立,各自多有各自的私密空間。”

我咽下一口水之後,突然感覺,我好像這個位置應該叫淩的老媽過來坐。這樣一來,也省的陳以後再要把同樣的台詞再複述一遍。

我點點頭,說,“你是學什麼的?”

“曆史!”陳的眼睛更加亮了,“我是北大曆史係畢業的。”

“北大哦~~~~”我又呷了口水,內心當中,開始把複旦跟北大做起對比。

陳說話的聲音很嘹亮,像我一個當過軍長的舅舅。言語之間,都是陳述句,並且後麵都該用感歎號。

“你們聊什麼呢?這麼起勁。”淩把菜單遞還給服務員。我自然是不相信她什麼都聽到的,不過是個過場台詞,就是有些土。

我端著水杯,一副乖寶寶的樣子,淡淡的說,“沒什麼,隨便聊幾句。”我不怕陳,但我怕淩。

“陳說,他是北大畢業的。”我又灌了自己一口水,我都感覺我不用吃飯了,滿肚子的水了。

“你是北大畢業的啊?你怎麼沒跟我說過?!”淩表示大驚。

我簡直是要噴口血出來了。

我對著淩眨了眨眼,意思是在說,“你們認識這麼久,你連人家什麼學校畢業的都不知道嗎?”

淩反瞪我一眼,意思說,“這很重要嗎?”

我們四目相對,忽的頻繁眨眼,忽的擠鼻子,挑眉毛。

陳展開略顯嚴肅的眉頭,笑道,“看得出來,你們關係很好。”

我裂開嘴,笑說,“對啊,所以我們是閨蜜。”

淩單手撐頭,說,“我當初大學第一眼看到她,就感覺這是一個傻子。”

我很想揉團紙丟過去。其實這點我不否認,自從認識淩之後,我樂得自己不動腦子,做個傻子。不過這廝這麼不給我麵子,簡直讓我感覺我該殺了她。

“不過傻得很可愛,你要知道,我本來脾氣就不好,她算是唯一一個能跟我做這麼久死黨的。而且,你別看她這樣傻乎乎的,她可是經濟學天才,大學時候我們出去掃蕩跟腐敗的開支,都是她用我們兩湊出來的五千塊錢,炒股票啊,弄基金啊,倒騰出來的。對了,你們團以後的財務就給她管吧,沒準你們都不用去跑場子了。”

我的臉色該是像天氣了,忽而晴空萬裏,忽而烏雲密布,究其根本,就是對麵那女的,一陣子話好像是在誇我,一陣子話,好像是在損我。

“喏,還有這個七情六欲都寫在臉上的特點。你不覺得很可愛嗎?”淩指著我的鼻子這麼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