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方坐下一會兒,此刻複又站起,道:“母親也無需太激動了,這古語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與大嫂再是不孝,也是為你陸家生下了子嗣的,隻是母親不曾看在眼裏也就是了。不過……”二嫂明眸向內一掃,道:“這無後之人,如此不孝,母親都可以袒護,怎麼我們這些有後之人反倒滿身不是了?”二嫂又停下,隨手拿了茶飲了半盞,笑道:“我猜,必是母親的好生照料,並沒有結出哪怕一個半個瓜子兒來,有些不好意思了罷……”話未說完,卻聽得一聲悶響,緊接著一陣瓷片碎裂之聲——一陣靜寂!
我心道不好,按照這樣的聲響,必是有什麼陶瓷的物件落在了人的身上。趕忙出了前廳,卻見姑父怒目圓睜站在中間,姑母連聲略略有些得意之色。大哥大嫂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言語。二哥站在一旁扶著二嫂,而他懷裏的二嫂,額角之處淌出了幾道鮮血,此刻已是昏迷不醒了。
二哥有些震驚道:“父親!”
姑父並未緩和自己的臉色,隻是冷冷道:“養而不教,父之過也。既然他父不曾教誨,如今嫁入了我陸府,便由我來教導她如何與父母講話!”說罷,又轉而麵向我,簡單說了句:“送客。”
這句話雖隻有兩個字,然而正麵的我,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它的力量。姑父素來為人溫文,從不這樣發怒,今日裏為了姑母的麵子,斥責了兒媳,還動手“教誨”了她,也就難怪姑母一臉得色了。
如此一番,離京的日程也隻得推後了一日。子元先生一直為不能幫助三郎感到十分歉疚,長姑母與處和表哥也是滿麵哀戚。京中友人見罷,姑父自去往兩浙東路任所也在山陰縣城,這倒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如此也便放心回了山陰。
這幾日,不能說我心裏是沒有異動的。人言說道:“家和萬事興。”如今陸府之內已然有了些失和的痕跡,隻希望這裂痕不要再變大,免得收拾不住了。隻是,單憑我一個人這樣想是遠遠不夠的。譬如,按著聖旨,姑父一到山陰地界就必須立時赴任的,也便在城內與我們分道而行。
冷氏姨娘聞聽我們要回來的信息,趕忙打發了闔府仆從,將這山陰陸府裏裏外外打掃了個遍。此刻也正率領仆從站在府門之外迎候我們歸來。
我的車駕在前麵一些,便先下了車,自去為姑母打起車簾。姑母本是一臉歡笑,下車的片刻抬頭,便看到了冷氏姨娘站在門下正中迎候,一臉的不悅。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道:“賤人,這裏豈是你能站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