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旁鳴掌櫃的眸光掠過我,卻沒做聲,風雨中亦看不出悲喜。
“下遊的百姓,須馬上轉移,寧肯犧牲這幾個村落,不然一旦洪水繼續暴漲,一旦再次決提,淹沒的何止這幾個村落!”我突然上來那股倔強勁,昂首挺立,氣勢也不覺強了些。
“大人,眼下水確實越堵越湧,不妨按此策!”我沒有想到卻是蒙將軍接了我的話,眸光深深瞥過我。
“報,張大人,蒙將軍,下遊剛堵上的壩體又被衝垮了……”有一個士兵慌慌張張衝過來。
張大人的臉上一臉的沉重,他仰望著那漫天風雨,慢慢閉了下眼眸,片刻,終於喊出:“馬上疏散下遊百姓,順勢引水!”
眾人各自忙碌,張大人深深望我一眼,奔下遊而去,鳴掌櫃則忙著指揮救災物品的搬運中。
風雨中,我隻看清他的麵具被雨水洗刷的更加潔白。
他沒了往日的風度翩翩,一身蓑衣已被雨水浸透,和酒樓的夥計們站在搬運的隊伍中,一趟趟搬上百姓暫時集中的山坡上,如果不是見到風吹落了他的鬥笠露出的半邊白蘭麵具,很難讓人認出那就是那個曾經似仙如雪的他。
風雨更急了些,他那一頭墨發濕濕的貼在頭上,雨水洗刷的那麵具更加的涔白。
我望著他不時的用手指擦拭那被麵具遮擋的眼睛,心忽然顫了顫,此時的他,是真的賣力的救援?濃霧彌漫,分不清真真假假。
一個個被打撈起的溺水者,陸續救起,有的被拉上來時腹部已經漲成幾個大,我用按壓的方法為它們擠壓水,恢複呼吸……
雨越下越大,此時,是一場與時間搏鬥的生命之戰,我似乎瘋了般的救援著,風吹落了我的鬥笠,雨水在臉頰上流淌如瀉。
雨簾中,我看到那白蘭麵具從我身邊一閃而過,夾在送物資的隊伍中朝山坡走去……
“山坡塌方了,有人被砸人了泥石流中!”許久,遠方那抹驚心動魄的喊聲打破了這混亂的場麵。
順著呼喊聲,我遠遠看到那山坡上人群一片蠕動,聞聲過去,旁邊還有些散亂的救災物資,而士兵們正忙著用鐵鍁挖人。
“不可!”我衝上去,用手臂擋住那即將落下的鐵鍁,胳膊生生的痛,似有液體流出,可此時顧不得這些,“這樣會傷人的!”
“不用工具,難道用手!”蒙將軍也看到這一幕,突然厲聲道。
“是的,大家一起用手!”說時我已經附下身子,挖了起來,顧不得再與蒙將軍解釋,這泥土鬆軟,其實不會費太久時間,而用鐵鍁,可能直接造成二次傷害。
立在旁邊的蒙將軍隻是凝著我微微愣下下,卻難得一改那盛氣淩人,蹲下照我的樣子挖起來。
大家似乎是受到了我的感染,士兵們,獲救的百姓們自發的用雙手挖了起來。
而這泥土雖然比平時鬆軟,可是直接用肉體與災難相搏,卻是鑽心的痛!
汗水、雨水模糊了我的雙眸!
直到那涔白的玉蘭麵具映在我眼前時,我都不敢相信,那個美如謫仙、盛氣淩人、不可一世、詭計多謀的鳴掌櫃居然此時一動不動的被壓在了這泥土中。
手指顫了顫,此時,我想,我倒是恨不得他就此死了去,或許,以後,再也不會有威脅我的人。
可也隻是轉瞬間,我卻終是難以見死不救!也或許我還存有一點私心,因為也隻有他知道我的身份。
泥土飛快的被我一捧捧拋了出去,有士兵見挖出了人,也快速過來幫忙……
很快大半個身子出現時,我忙著幫他按壓心髒,清除口鼻中的泥土,可是原本細微的呼吸卻一直不很順暢,似乎喉嚨處有堵塞,且在深處。
我到處張望,可此時,司徒先生與摩爾都已不知道在哪救人去了,而卡在喉嚨處的泥土如若不馬上清除,生命堪憂!
猛的俯身朝下,貼上他的嘴唇,用力吸起來,我知道唯有這個辦法還有一線希望幫他把喉中泥土吸出……
一次,二次,三次……或許是我力氣太小,可是這個急救的措施又非一般人能把握好尺度,最終,在那終於長長籲了一口氣後,鳴掌櫃的臉色漸漸舒展開來,隻是臉色依然蒼白……
睫毛輕顫,眼眸微開,他隻是靜靜的凝著我,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什麼……
許久,隻聽他虛弱的聲音:“那個……孩子……還好吧?”
他的眸光依然凝在我的臉上,我不明白他說的那個孩子是誰,許是為了救一個小孩而被掩埋吧,否則一個能在牆頭隨意行走的人,又何止這般。
隻是,我不明白,為了一個幼小的生命尚且如此,那麼對我卻為何又是那樣的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