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王放下茶壺，從容地看了他一眼，道：“隻是覺得長夜漫漫，實在孤寂難當，便想找你來說一說佛法。”
李蕉有些意外，抬眼看向孔王：“佛法？我雖在大慈恩寺多年修煉，佛法上卻是不如殿下的。殿下當年頓悟佛法繼而得道，而我不過是因著先天靈氣修煉而已。”
“同是修煉，你快要得道，而我看似得道卻未曾渡過那劫難。”孔王這樣說道，“是與非，黑與白，善與惡，這世間萬物都相輔相成，我殺掉我自己，成全了我自己，卻發現那隻不過是蒙蔽了我自己。”
“所以殿下意欲如何？”李蕉問道。
“不如隨心所欲，自在逍遙。”孔王說。
李蕉道：“天道循環自有定數，殿下或許能求仁得仁。”
孔王道：“你一心等待的那位殿下，或許並非你要等的那個人。”
李蕉一愣，抬眼看向孔王，皺了皺眉：“殿下是什麼意思？”
“如若真是普通凡人，怎麼會轉回重生？”孔王笑了一笑，“你在這個時空這樣久，我也是亦然，我知道的並不會比你少——我知道她上輩子被駙馬一刀捅死，我也知道她在地府徘徊多年不曾重入輪回。可她不入輪回，這背後又有多少是你我不知道的事情呢？上一次，我助東平郡王登上皇位，最後卻眼睜睜看著我自己化為灰燼——這一次，我仍要助東平郡王登上皇位，來看一看最後我的命運，是不是隻有化為灰燼那一個結果。”
李蕉沉默了下去，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你修行多年，不妨閉上眼睛用心去看一看這世界，或許便能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孔王這樣說道，“從一條小蛇修煉成蛟，卻在化龍之際因為她的原因而被困著千年之久，你可想過她究竟是誰，為何有這樣大的能耐？”
“為何今日你會突然與我說起了這些？”李蕉閉了閉眼睛，然後沉靜地看向了孔王，“你又為了什麼會深夜來到此處？”
“你或許可以當做我隻是心血來潮。”孔王勾起唇角笑了一笑，“又或者是——我看著這世界馬上要回到從前的模樣，心中覺得歡喜。”
“什麼意思……你是什麼意思？”沒由來地，李蕉覺得心慌。
“想來你已經知道那朱夏的事情與我有關。”孔王說道，“若我猜得沒錯，你今夜就準備去皇陵一探究竟。”
李蕉盯緊了他，一時間卻沒有說話。
“確是如此，她在那位殿下身邊多年，就算有一丁點心思，也不會突然瘋狂至此。我費了好大力氣，才蠱惑得她心神錯亂，才敢那樣癲狂地去找駙馬，才敢狠很紮了那位殿下一刀。”孔王漫不經心地說著，“方才我隱藏在和寧殿中，察覺到駙馬心緒不寧，便分了一縷惡念在他心頭，或許這會，他已經下手了吧！”
李蕉一愣，猛地起了身，一把抓住孔王，卻發現麵前的孔王緩緩化作黑煙，消失在了眼前。
匆忙係好衣裳，他拉開門，倒是嚇了殿外的內侍一大跳。
“去正殿。”李蕉暗自平複了一下心慌，命內侍先去正殿通報，自己則提了燈朝著正殿小跑而去。
剛到正殿門口，隻見一片慌亂，宋岫君一身是血倚在門上，鄭孟秋與朱明正一麵打發人去找今上，一麵打發人找太醫。
看到李蕉，鄭孟秋上前來行了禮，道：“李大人來得正好，還請李大人好好看著駙馬，等禁衛到了，押著駙馬去天牢！”
聽著鄭孟秋這樣說，李蕉才去看門口臉色慘白渾身是血的宋岫君，好半晌沒說出話來，隻點了點頭。
“這是……出了什麼事情……？”李蕉問道。
“不知為何，駙馬忽地像發瘋一樣，竟然對殿下刀劍相向。”鄭孟秋聲音微微發抖，“慕大人上前去攔了好幾下，這會兒昏過去也不知能不能救……殿下的情況也不好……李大人且不要再多問，臣女也不知要如何說才好。”
“外麵我照看就是，你們還是先進去照看殿下吧……”李蕉忽然覺得不知該如何說什麼才好，眼前也是一陣陣發黑。
他忽然就明白了孔王最後的意思，忽然明白了孔王為何會出現在東宮。
他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深恨自己為何受到禁製，不能如孔王那般使得翻雲覆雨手，讓著世界一切都隨自己心意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