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岫君抬手為自己的茶盞中注滿茶湯,燈火昏黃,琥珀色的茶水在燈光的照映下隱隱約約帶著幾分褐色的晦暗不明。
拿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茶已經涼了。
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更理性,女人更感性。
放下茶盞,他起了身,慢慢朝著如今住著的和寧殿走去——說起來他與趙之鸞之間至今未曾同床,也不知是他對這件事情太過執著,抑或是他早早就已經為自己找好了退路。
走到和寧殿門口,卻看見朱夏正在門口,宋岫君皺了皺眉頭,臉上的神色仍是溫和的,口中笑道:“怎麼這會兒過來?是殿下有什麼事情?”
朱夏含羞帶怯地衝著宋岫君笑,聲音婉轉動聽:“臣女新得了一幅字,想請駙馬幫忙鑒賞一二。聽聞駙馬在字畫上是極為精通的。”
宋岫君眉頭一跳,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朱夏已經將一幅字雙手奉上。
她低著頭不看他一眼,捧著那幅字的雙手還微微有些顫抖。
可宋岫君卻聞到了她身上的馨香,帶著幾分挑逗的香味,不是她平日在趙之鸞身邊時候會用的那一種。
他沒有動,隻命身邊的侍從接了那幅字,然後道:“我看過之後,讓人給你送過去。已經很晚了,你早些回去吧!”
朱夏悄悄看了他一眼,那雙眼睛仿佛帶著小勾子一樣,竟然是有十二分的魅惑勾魂。
“那臣女等著駙馬。”她笑著說,然後躬身行禮,緩緩退開。
宋岫君垂下眼瞼,看了一眼侍從捧著的卷軸,隻讓他將這幅字送去給趙之鸞:“去給皇太女殿下吧,別的話不用多說了。”
侍從忙應下來,轉身朝著另一邊走去。
宋岫君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轉身進入殿中。
趙之鸞看到宋岫君身邊的侍從來找她的時候頗為意外,此時此刻她已經躺在了床上準備休息,倒是沒想到這大半夜的有什麼必要急急忙忙送一幅字來。
左右也沒有睡意,她喚了朱夏進來,卻沒想到進來的是朱明。
“方才朱夏說肚子不舒服,臣女便過來替她。”朱明一邊伺候著趙之鸞起身,一邊說道,“臣女見那幅字也沒什麼特別的樣子,殿下明兒再看也沒什麼打緊。”
趙之鸞笑了笑,道:“我隻是好奇,這大半夜的駙馬有什麼東西要這麼緊巴巴地送過來。”
說笑間,她已經換了一身常服,在外麵的小廳裏麵見了那內侍。
這內侍從前就是在宮中伺候,故而對趙之鸞倒是沒那麼懼怕,一麵把那幅字雙手交給朱明,一麵口齒伶俐地把剛才在和寧殿前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然後道:“駙馬也沒打開看,就隻命奴婢送來給殿下。”
聽著那內侍說是朱夏送去的,趙之鸞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這會兒完完整整聽完,她抬眼看向了朱明。
朱明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道:“臣女不知朱夏去了駙馬那兒,臣女以為她真的是身子不利爽。”
趙之鸞閉了閉眼睛,示意那內侍先出去,然後也命朱明起來,口中道:“去把朱夏找來吧!”
朱明不敢多說話,迅速地退了出去,命人去尋朱夏過來。
朱夏過來時候,還穿著方才在和寧殿門口的那一身,顯得腰肢如柳枝一樣柔軟,特意修飾過的麵妝,也襯得她如畫一樣美麗的眉眼。
趙之鸞端詳她一會兒,不由得笑了一聲,道:“從前倒是沒覺著你也算是絕色了。”
朱夏已經看到了放在趙之鸞手邊的那幅字,一下子就猜到了她話中有話,於是隻跪了下來,口中道:“臣女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請駙馬幫忙瞧一瞧這幅字。”
趙之鸞示意朱明上前來打開了那副字,隻見上麵是前朝詩人的一首《南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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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深紅勝曲塵,天生舊物不如新。
合歡桃核終堪恨,裏許元來別有人。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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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夏的臉白了一下,低下了頭。
“看著像是燕大家的字。”趙之鸞平靜地說道,“燕大家這些年醉心畫牡丹,已經有許久沒寫這麼大幅的字了,這瞧著像是他早些年的手跡。燕大家算得上是當朝的翹楚,這幅字可當傳家之寶。”
朱夏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說什麼,卻終究是沒能開口。
“你在我身邊多年,什麼字畫沒見過,還需要去請駙馬來為你品鑒麼?”趙之鸞問。
“臣女隻是也拿不準了,又怕來問殿下時候……殿下要笑話臣女。”朱夏閉了閉眼睛,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下去。
趙之鸞沉默地看了她許久,末了是笑了一聲,道:“罷了,你下去吧,這幅字你拿回去好好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