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沉默地看著趙之蘭進到廳中來，臉上浮起了一個嘲諷的笑：“殿下，許久不見。”
趙之蘭在她身邊坐了，擺了擺手讓人退下，然後才慢慢地開了口：“剛才你見過宋氏了？瞧著是不是個美人胚子？宋家倒是出美人，一個賽一個的好看。”
“那又如何？”唐氏冷笑了一聲，“有再多的美人進府，殿下也逃不過那謀逆的大罪。殿下將我拘禁在此，隻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我並不想這樣對你。”趙之蘭沉默了許久之後說道，“皇位我誌在必得，不管通過什麼手段，我都要獲得那皇位。哪怕現在我不是太子，將來也要成為皇帝。而你，會成為皇後。我不能懂為什麼你會不幫我，我真的不能懂。”
“因為我比其他人更了解你。”唐氏看著趙之蘭，“你我成親這許多年，同床共枕，可以說我是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正因為這樣的了解，我知道你選擇爭奪皇位不會成功。南清不會將已經到手的皇位拱手讓給你；西寧一向與南清關係最好，也不會給予你軍事上的幫助；安國公府已經有了當上皇太女的南清，不會轉而來支持你……我的殿下，你覺得在聖上仍處盛年的當下，您能在朝中拉得多少其他的支持？”
趙之蘭看著唐氏，自嘲地笑了兩聲，道：“還未到最後那一刻，你又如何知道我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我知道我的話殿下聽不進。”唐氏說，“我也漸漸習慣被拘禁在這裏的時日，隻不過是不出去，隻不過是不再管府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如今宋氏入府做側妃，正好住持府中的雜事。”
“你是王妃，別人都可以不支持我，唯獨你不可以。”趙之蘭閉了閉眼睛，麵上神色有些黯然，“罷了，既然你已經這樣堅定，別的話我也不再多說。”
唐氏忽然哽噎了一聲，捂住眼睛向後仰倒，無聲哭泣。
她何嚐不知道這些呢？隻是她又怎麼舍得他去冒著殺頭的風險去爭那壓根兒爭不到的皇位？可她勸過了，說過了，趙之蘭不願聽，也不想聽。她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入秋之後，唐氏的身子一下子變得很差。
她開始做夢。
夢裏她拎著槍上了戰場，草原上朔風凜冽，她身下的馬匹肆意奔跑，她前方是帶著麵具的敵人，戴著紅色的麵具，看不清麵容，隻覺得猙獰可怕；可她身後任何人，她大聲喊著趙之蘭的名字，聲音回蕩在草原上，卻顯得空虛極了；然後她衝到了敵人麵前，那些紅色的麵具蜂擁而至，各種各樣的譏笑聲幾乎刺穿了他的耳膜。
然後她醒過來，睜開眼睛，依舊是漆黑的夜晚，屋子外的燈籠在風中搖晃。
紅色，橘色，明明滅滅。
“王妃，您要喝水嗎？”值夜的侍女彤蕊警醒地察覺到她醒過來，輕手輕腳地起了身，倒出一杯溫水，走到床榻前，撩開長長的紗帳，露出了她略顯蒼白的臉。
她就著彤蕊的手抿了一口茶水，然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彤蕊悄聲退下，放下紗帳，屋子裏依舊安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