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有不得已。
而這世上也沒有那麼多事情能一直隨人心意。
宋岫君從來都知道自家已經與東平郡王牢牢地捆綁在一起,所以從一開始就是懷有心機。趙之鸞與他的婚姻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場恰好能給自家錦上添花又能為東平郡王拉得助力的交易,這場交易當中,獲利的是安國公宋家,是宮裏麵的貴妃,是東平郡王,唯獨不是趙之鸞。
但這場他們已經設想好的交易,卻在中途出了變故,他們以為可以拿捏的趙之鸞,忽然變了,然後,他們所設想的一切都化作泡影。
可他們不甘心,他們也不情願之前的努力已經白費,又或者是放不下這場錦上添花的婚事,而他宋岫君身處其中,也容不得他有後悔的機會。
他看著眼前的三隻毛團子,兀自出神。
這些時日的相處,他與趙之鸞之間漸漸熟悉,盡管他不能知曉為什麼趙之鸞會對她那樣情深,可人心換人心,有這麼一個人的討好,這樣的深愛,他也不免心軟。
但隻是心軟,卻並不是愛。
或者,他的愛已經給了他青梅竹馬的表妹,再也給不了第二個人。
看到主人站在旁邊發愣,曲水撇下了半夏和三七,輕巧地蹦到他麵前來,蹭了蹭他的小腿,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好似家貓一樣。
宋岫君彎下腰去摸了摸曲水的腦袋,那邊三七和半夏歪著頭看他。
“去吧,我不看你們便是了,不要害羞。”他笑了一笑,拍拍曲水的屁股,轉身朝著另一邊走去了。
有些事情注定要發生,有一些人注定會辜負。
趙之鸞靠在馬車上昏昏欲睡,她又夢見了上輩子的事情。
夢見宋岫君將一柄長劍刺入她的身體,夢見她苦苦求而不得的愛情。
為什麼還會夢見從前?是否是有太多遺憾沒能挽回?
突然馬車停下來,她驀地驚醒,睜開眼睛,看向了朱明:“怎麼停下來了?”
朱明看了一眼外麵,道:“仿佛是前麵遇到了什麼事情,臣女這會下去看看,還請殿下稍待片刻。”一麵說著,她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趙之鸞懶得看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隻靠在軟枕上,複又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朱明回來了,道:“前麵東平王府的馬車與平安侯的馬車撞上了,這會兒正掰扯不清到底是誰的過錯。殿下可要去看一看?”
“不去了。”趙之鸞皺了皺眉頭,“繞一下吧。”
“是。”朱明低頭應下,命車夫掉轉方向。
“去一趟大慈恩寺吧。”趙之鸞忽然道。
“這會兒過去,一定人多。”朱明道,“可要臣女先過去讓住持清場?”
“不必,隻不過是禮佛,並不是什麼大事。”趙之鸞無意識地撫弄著腕上的桌子,“去了大慈恩寺,再回宮一趟見一見父皇。”
“是。”朱明低頭應道。
到了大慈恩寺,果然人流如織。趙之鸞從馬車上下來,在門口站了片刻,然後才扶著朱明往裏走。
在大殿裏麵敬了香,趙之鸞一回頭便看到李蕉一身官服站在門口正含笑看著她。
“殿下來了。”李蕉上前來,聲音溫和,“昨兒還在想,殿下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你在這兒等我?”趙之鸞遲疑了一下,抬眼去看他,目光帶著連她自己都不曾知道的期盼之色。
“是。”李蕉嘴角噙著笑,“臣想著殿下該回來了,於是今日特地在這兒等待。”
“為何不是和尚了?”趙之鸞掃過他身上那暗紅色的官服,目光落在了他腰上佩戴的黑色墜子上,“這墜子倒是別致,瞧著不似普通金玉。”
“不是什麼稀罕物,隻是個木頭的。”李蕉接下了那玉墜遞到了趙之鸞的手中,“殿下若喜歡,便送予殿下。”
趙之鸞接過了那墜子,瞧著是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麼木頭,沉甸甸的,墜子的形狀倒是普通的花樣,牡丹花開的富貴。“也沒個緣由,東西可不能隨便收。”她笑著將墜子遞還給李蕉,“在行宮也隻覺得日子枯燥,似乎沒什麼值得去做的事情了。於是回京來看一看——忽然覺得答應了你要活到那樣的古稀年紀,漫漫長日,要如何打發呢?”
“殿下若覺得無趣無聊了,不若來禮佛,便會發現這時間一晃而過。”李蕉說道。
“紅塵千丈,我覺得我還沒看夠,可又覺得已經將一切看盡。”趙之鸞道,“我想聽你說你的事情。”
“……殿下,如今時機未到。”李蕉閉了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