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穩穩開著,淡淡皮革的味道比汽車香水好聞多了,八月的天氣已經不那樣燥熱了,不用開空調,窗外有微風,舒服得正適合睡覺補眠,林灩剛開始還坐直身子保持清醒,到後半段路,已經出了城,路上連一聲喇叭聲都聽不到,不由得搖頭晃腦,昏昏欲睡。
但林灩即使再困倦,神思還是清醒的,比如此時,她可以感覺到那個自稱周嫂的女人邊開車邊不時把頭偏了5度左右用眼角偷覷著她,人家修養好沒當著麵吐她一口唾沫保持著良好的態度不代表人家不會在心裏腹誹,這該得多囂張多傻大膽的小三才敢在去見大奶,而且是一個幫派主母的路上打瞌睡啊。
林灩雖然猜到了身旁人的心思,但卻還是不受控製似的,大腦越來越沉,反正雖然荒郊野嶺正是毀屍滅跡的好地方,但估摸這那女人不見她一麵不會甘心讓她死,也沒指望作為一“小三”給人家正房留什麼好印象,索性心一橫,腦袋靠在座位的後墊上側過臉去,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目假寐。馬上還有一場大戲要演,還有一個硬仗要打,怎麼能不養精蓄銳。
下午隻有兩節課,四點多林灩剛出了校門,一輛白色的奧迪滑到她身邊,一個五十多歲的看上去非常精明幹練的女人下車,自我介紹了一番說明來意,原話是這樣的,“林小姐你好,章夫人讓我來接你,您可以叫我周嫂。”問候、要求附加兩個人的自我介紹,一個冗餘的字也沒有,一點明確的態度也不漏。林灩不禁劃過一絲笑意,看來人就大概猜度到待會見的是什麼段數的人了,也不忸怩,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快一個月了,她一直等著賀紅染“召見”她,很明顯,人家很沉得住氣,待騰出了一點空才想起來見見她這個小角色,而且態度強硬又不失禮貌,很是有堃閱當家主母的風度。
周嫂車開得四平八穩、不疾不徐,離了市中心,出了城,直往那幽靜出去。林灩方向感不弱,即使在市區裏兜兜轉轉,也依然記得華苑恰恰和它在相反的方向,一南一北,隔了一座城。
林灩睜開眼的時候,車子已經駛入一片富麗堂皇的別墅區,映入眼簾的是一棟棟歐式小樓,錯錯落落的白牆紅頂掩映的綠樹之間,配著藍天白雲,顏色煞是鮮明好看。進進出出的人不多,但還不至於絕跡,甚至還有幾個小孩子在放風箏。
車子通過兩扇自動打開的鐵門,沿著車道穿過一片小湖,一大片油綠的草坪,最後停在一套三層別墅門口。
門口有一個中年男人站在那兒等候,看到林灩很有禮地欠了欠身,周嫂把車鑰匙交給他引著她進了那 “高深莫測”的三層小樓。
走到大廳中央,周嫂把她安置在沙發,就上樓去請“正主”,自有一個看上去非常伶俐的女孩端了一杯茶過來。
林灩看著麵前玻璃杯裏浮浮沉沉的翠綠茶葉子,心裏倒是異常沉靜平和。放眼打量著自己所處的地方,客廳麵積很大,但布置得很用心,有明麗的油畫、擺滿精致玩意的架子、還有一盆很大的盆栽,從二樓天花板掉下來的水晶燈綻放著柔和的光芒。
林灩不禁莞爾一笑,這位章太太比她的丈夫和弟弟都有品位多了。從車駛進小區到現在坐在這雅致悅目的大廳裏,她一路上不由感歎,所謂豪宅就應該是這麼布置的嘛。依稀記得曾經去過的賀積臣和章穀生的住處,從外邊看,那兩地方,一個是荒郊野外把守森嚴的“集中營”,一個倒也是別墅區的樣子,但就就像一個生人勿近的古墓似的,在那住了一個星期,林灩除了章穀生派去的看著她的幾個人,一個鬼影都沒見到過。從裏邊說,她還非常深刻地記得華苑的房子裏那寬廣空蕩得像一個公共場所的大廳,倒也是懸掛著一盞水晶燈,隻不過那燈發出比白晝還要耀眼的光芒,大理石的地麵一反射,一廳的陰森冰冷,第一次進去的時候,林灩就覺得全身汗毛都站排肅立起來。
比起那兩個詭異到了極點的地兒,今天這精致悅目的所在倒是正常多了,起碼看上去一派幽靜祥和的樣子,但誰又知道是不是暗藏殺機呢。
賀紅染從回旋的紅木長梯上下來,步履不疾不徐,落拓從容,很有風度。林灩和她四目相對,彼此在相互打量,卻又都保持著平靜的麵容。她著一件深赭色對襟盤扣長褂,稍稍燙得膨一點的短發並不刻意顯得幹練又大氣,這樣的場景下,穿的太隆重或者太隨便都是給自己掉價,女人即使是在衣著打扮上都將分寸拿捏到極致。看麵容可以看出年輕時是一個很有英氣的個性美人,歲月不能說未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她的顴骨高,法令紋顯得有些深,但任何一個見著她的人都不會拘泥在她的臉上,而是會馬上被她的某種氣質折服。不是貴氣,不是傲氣,更不是跋扈,這些都太弱,那個女人隻是往那兒一站就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林灩甚至想,如果章穀生不是和母親有那麼一段故事,她作為一個局外人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最適合章穀生的女人,一個最適合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