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鐵線芝草(1 / 2)

“陸先生,數月不見,今日冒昧造訪,多有叨擾啊!”

聲音洪亮,雖然語氣看似謙遜,落在有心人耳中,別有一絲異樣。張柱聽聞,神情不由乍變,眼神多了一絲厭惡之色,卻不敢表露在臉。而侯富貴已是滿臉喜色,眉目間神情一鬆,嘴角噙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原來是侯員外,何須見外,屋裏請!”

陸先生眉頭微蹙,口中卻是淡淡招呼著,不露痕跡。一旁的牧雲衝已是快速上前,迎向了來人。

出現在牧雲衝眼簾的,是一名身襲錦袍的中年人,五短身材,方頭大腦,頜下微須,與侯富貴有著三分神似。

侯員外,整個山村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家,侯家的當家人,在與世隔絕的山村中,幾乎是一方土皇帝,深受村民的敬畏,確切說,村民畏懼者居多。此人麵善心狠,多年經營,幾乎將清溪村中的最好山林、田產強取豪奪,歸到了侯家的名下,其餘幾十戶村民們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之餘,不得不進入山林深處狩獵謀生。

獵戶們都知道,愈往山林深處,莫測的凶險就愈大,但為了全家的生計,很多時候不得不硬著頭皮。

侯員外,正是侯富貴的父親。

陸先生和侯員外,分賓主坐定後,牧雲衝端上了兩盞清茗,便退開了一邊。教館內的眾學子已是紛紛散開,去溫習功課了,不提愁眉苦臉的張柱和王有財。

侯富貴卻是毫不謙讓地站在了侯員外身後,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看著侯富貴今日的連番舉動,牧雲衝心中微微一動,原本欲言的話語還是壓了下來。平日裏,侯富貴依仗家中勢力,在教館雖然欺淩弱小,執絝有餘,多少也知進退,行為舉止還算收斂。

今天卻一改常態,沒有長輩召喚就站立在陸先生和侯員外身後,臉上明顯有著抑製不住的張揚之色。

而陸先生眉間的蹙色愈盛了。

侯員外似乎沒有看到這一切,白胖的臉龐堆著幾分笑意,卻是一副寬慰陸先生的口氣,道:

“適才學子們的打鬧,我都看到了。犬子也有不是的地方,我這個當父親的先行向陸先生致歉了。”

說著,侯員外微微一側身,向陸先生拱手作揖,表達了歉意,這一幕倒是令陸先生和一旁不遠處的牧雲衝頗感詫異。

“爹,你這是……”

侯富貴大為吃驚,忍不住急切喊了出來,神情多了一絲戾色。

“……不過,陸先生對首惡鬧事者的懲罰,似乎輕了點。”侯員外不以為然,信手一擺,打斷了侯富貴的話語,卻微微偏轉頭,目光冷冷投向了屋內一角處的張柱。

張柱被侯員外的眼神掃過,心頭微微一凜,侯家如此欺淩霸橫,竟不加掩飾了。

咳!

陸先生知道侯員外的為人心性,極為護短不說,更是睚眥必報,可是在教館,侯員外如此作勢,不免令他心生幾分不快,久經人世的他臉上卻是不起波瀾,口中淡淡著,並未接茬,而是轉開話題,道:

“侯員外今日來此,不會就為了責罰幾名學子吧。”

果然,老於世故的侯員外哈哈一笑,知道借責難鬧事學子的話題,順勢而為,接下來談的事情或許能順暢一些。

“既然陸先生出麵,我兒受牽連被責之事,就此揭過……不過,下月我那三弟將回村一趟,為落雲宗采辦一批藥材,手頭也爭取到幾個加入宗門的名額!嘿嘿……”

說到這,侯員外語氣一頓,賣了個關子,順手端起桌上的茶盞,用茶蓋輕輕撩撥著茶水,慢慢吸啜著,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

陸先生乍聞,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臉色微微變了。

早年外出遊曆的時候,他就聽聞過落雲宗的事跡,那可是傳說中修仙之輩出沒的超然之地,完全不是他們凡俗之人所能想象的。修仙之人,吞雲吐霧,瞬息千裏,不但殺人於無形,更可翻山倒海,無所不能,而且,他們個個壽命悠長,身處虛無縹緲間,普通人根本沒有機緣能夠接觸到。

“哦,侯三爺可是清溪村走出的能人,深得落雲宗的器重,前途不可限量啊!”

陸先生神情多了一絲敬畏,口中應和著。

“那是自然!”

侯員外語氣頗為自豪,隨即口氣已是一轉,道:

“我三弟來信,點到了陸先生手中那物,還望陸先生割愛,開個價吧!”

終於,侯員外的話說到了關鍵,他的目光灼灼,凝望著陸先生,似笑非笑的表情,透著一抹玩味之意。

此時的陸先生,臉色不由陰鬱了下來,心中料想的事情終是來臨了。稍頃,他終於抬頭,口中不卑不亢著,道:

“難得侯三爺抬愛,加之侯員外多年來的照拂,在下手中的鐵線芝草雖然珍稀,無非是外物,轉手於他人本無不可,隻是此物原主不是老夫,還望侯員外寬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