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遠國西北邊陲的崇山深處,人跡罕至之地,方圓數裏之內,有著一處甚不起眼的小村落,名叫清溪村,淙淙山溪穿村流淌而過,因而得名。
高處群峰林立,其下穀壑幽深,縱深不知許裏,寬約數丈的山溪,從中徑出,兩岸灘石雜陳,溪水順流而下,清澈見底,水草隱現,頗為靜謐。數百年前,清溪村的先人落荒來此,正是看中了此處僻靜清幽,不失為一處遷居之地。
不過,雖然經曆了累代繁衍,如今整個清溪村,零星散居著的村民,也僅有寥寥數十戶,皆以山林狩獵為生,偶有零散的山間田塊被開墾出來,卻頗為貧瘠,隻能種植少許的莊稼作物,補食家用,勉強度日。
如此境況,就村落繁盛綿延來說,實在是乏善可陳。再加上,清溪村位於大山深處,鮮有與外界通音訊,使得在楚遠國而言,更不足以為外人道也。
這一天,落日西沉,天邊布滿了彤雲殘霞,使得遠山黛色更添了一抹落寞之意。
“唉,又是徒勞一天!如此下去,實在堪憂啊……”
不遠處,溪岸旁有一位年約六旬的清瘦老者,正緩緩收起手中的釣竿、網兜等漁具,滿臉憂色。此人身著一襲布袍,已略呈破舊,渾身上下卻收拾得頗為幹淨,三縷蒼色髯須,透著一副老學究模樣。
這名老者,將鬱鬱的目光緩緩從遠處暮靄中收回,歎著氣收起手中的漁具,拾步而動,徑直往村中行去。他魚兜內裝盛著的,僅有寥寥數尾兩指見寬的雜魚,是他一天垂釣的收獲。
眼前的情形,由來已有數年光景了。
十餘年前,村民們時常還能在溪水中捕獲到數斤重的溪魚,令一家老少飽餐無虞,如今卻是每況愈下,尤其是數月以來,溪水中不僅體型稍大的溪魚絕跡,甚至一些個頭甚小些的魚蝦也是寥寥難覓。
類似的情形,同樣出現在山林深處。
村民們平日賴以生存的上山狩獵,隨著山林中鳥獸的愈發稀少,很多時候隻能空手而返。
這就使得整個清溪村不得不為每日的食物果腹而頭疼不已。
“陸先生,您老回來了!今天可有收獲?”
當這名陸姓老者回返至村落中一處茅舍院落之際,從院落中傳來一道略顯稚嫩而不失清朗的聲語。
隨著話語落下,院落的門扉被輕輕朝外打開,陸姓老者的眼簾中迎麵步來一名手不釋卷的青衫少年。
少年約摸十一二歲左右,身形有些單薄清瘦,麵容普通,並不甚起眼,不過細細打量會發現,少年鼻梁堅挺,劍眉微揚,星目間有著淡淡的堅毅之色,透著與年齡不相符合的老成。
“哦,原來是衝兒,吩咐你們的功課都做完了?”
陸姓老者臉色微動,心中闌珊之意衝淡了幾分,看向少年的目光多了些許柔和。
“不勞先生費神,叮囑功課之事,學子們都很上心的!”
被喚作衝兒的少年說著,很自然將手中的書卷一收,嫻熟地從陸姓老者手中接過了漁具等物什,恭聲回應著。
不過,他的目光在瞥過漁兜中僅盛放著的數尾小雜魚,心中浮起一抹歎意,口中卻是安慰著道:
“陸先生今天算是小有收獲了。我記得有一回,村東頭柱子他爹在清溪間捕魚,連續三日,顆粒無收,被柱子娘好生嘮叨了幾日……”
“好你個小子,還打趣老夫!不過,清溪村的確不複往日光景了,溪間、山林中的獵物眼見愈漸稀少,甚難捕獲,這樣下去,大夥兒的生計大成問題了,這般年景真是咄咄怪事!”
陸姓老者笑罵著打斷了少年的寬慰之語,一老一少倒也頗為融洽,隻是彼此口氣中不免透著對今後食糧的憂慮和困惑。
青衫少年名叫牧雲衝,本是清溪村一名牧姓獵戶的養子。多年前,該獵戶在山中發現一尚在繈褓中的棄嬰,不忍見遺,將其抱回並撫養長大。因該獵戶與陸先生頗有私交,前幾年,獵戶在過世前,將牧雲衝托付給了眼前這名陸先生照拂。
陸先生早年曾外出遊曆,粗通歧黃之術,讀過私塾,在清溪村開設了西席,教授著數名村中蒙童,使得他在清溪村頗有幾分名望。
陸先生無子,便將牧雲衝視同己出。牧雲衝似乎有著超出同齡孩童的早熟,幾年下來,跟隨他識字讀書不輟,已粗通文墨,能頂半個先生了。
偶爾陸先生外出時候,蒙童學子們的課業就由牧雲衝來督查,令他省卻了不少心神。
陸先生開設的私館教席,就位於自己所居的茅舍院落另一側,單獨的一處旁屋開間。
透過門扉望進去,簡陋的屋舍內,木製的桌凳擺放有序,此時正有七、八名村中蒙童學子,朗朗誦讀著手中的卷書。
就在陸先生與牧雲衝隨意說著話的間隙,屋舍內抑揚頓挫的誦讀聲中傳來了竊竊嘈雜,很快讀書聲便被一群孩童的吵鬧徹底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