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竟有此事!”
侯員外目光微微一凝,神情似乎帶起了一絲半信半疑。
兩人口中談及的鐵線芝草,落在不遠處牧雲衝耳中,卻是兀地一動,臉色蕩起了一抹異樣。
鐵線芝草,是這片崇山深處生長的一種珍稀藥材,對普通凡人來說,不但能延年益壽,即便重創垂危,隻要將藥草碾碎吞服,也能轉危為安。但鐵線芝草的長成,至少需要百年以上,而且年份愈久,藥性更佳,使得鐵線芝草極為罕見。
而陸先生手中的那株鐵線芝草,原是牧雲衝養父早年上山狩獵,冒著九死一生,無意間摘獲的,他在臨終前轉交給陸先生保管,希望為牧雲衝日後謀個好出路,甚至走出清溪村。
“但不知原主是誰?”
侯員外自然不會單憑陸先生簡單的話語,就善罷甘休,隻是,口氣有些冷然了。
“這個就不便於奉告了!”
“既然此物在先生手中,或許也能處置一二,好在還有一個月時間,尚望多加思慮!三弟已將此事上報宗門,若能換得落雲宗的獎賞,你我下半輩子就衣食無虞,否則可難以交待了!”
侯員外略一思忖,語氣稍緩著勸道。隻不過,誰都能聽出其中軟硬兼施的警戒之意。
陸先生隻是輕輕端起茶盞,吹啜著茶水,不語。
在牧雲衝的送客聲中,侯員外帶著侯富貴兩人,滿臉陰鬱地摔門而出。屋舍內一股壓抑的氣氛彌漫開來,餘者心中沉甸甸的,也沒有了繼續念書的興頭。
俟待眾學子散盡,整個茅舍院落靜謐了下來,唯有陸先生和牧雲衝兩人,沉默無語。
良久,陸先生終於收回了遠眺沉思的目光,神情有了一絲決色。
“衝兒,我知道你心中有不少疑惑,本想過幾年再告知於你,如今,看來是時候了!”
陸先生語氣微頓,眼神凝望著清瘦的牧雲衝,變得柔和了許多。
“先生莫不是為了侯員外口中的鐵線芝草而為難吧,此事養父臨終前早已交待清楚,由先生全權處置,而且,此藥草對先生體內的痼疾或有助效,隻待時機恰當,定可藥到病除!”
牧雲衝寬慰著陸先生,一臉誠色,並沒有太多不舍之意。
事實上,以鐵線芝草之珍貴,鮮有人能不動心。即便自己不服用,拿出去換取好處,足可保後半輩子衣食無虞了。
“嗬嗬,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且不說我粗通岐黃之術,就連普通人都知道,此等珍罕藥草的確可使我延年保命,但我的用意不在於此……”
陸先生笑著微微搖頭,目光看向牧雲衝的柔色愈盛了。
“凡人一世,草木一季,何足道哉!但你卻不一樣,不應拘囿於荒僻的清溪村,應該到外麵去看看這大千世界。”
陸先生完全是一副慈愛的長者,口氣中對牧雲衝多了莫大的期許。
“我與你養父牧山,相識多年,想必他也早存了這份初心吧!”
說到逝去的養父,牧雲衝心中一動,湧起了莫名的傷感。
事實上,若不是養父將自己從山林中抱拾回來,含辛茹苦養大,也就沒有了眼下的自己,這種恩情不啻再造。
“養父之情,衝兒沒齒難忘!”
“你有這份心,是你的本分。一飲一啄,莫非緣定。某種意義上說,這株鐵線芝草的摘獲,與你也有莫大關係啊!”
陸先生眼眸深邃,口中道出了多年前的一些隱秘,聽得牧雲衝心神一緊,臉色變得異樣起來。
原來十餘年前,身為獵戶的牧山,深入山林狩獵,在一處山坳洞**,發現尚在繈褓中被遺棄的牧雲衝,當時嗷嗷的嬰兒啼哭聲已是日漸孱弱,若不是牧山動了惻隱之心,及時抱回,估計嬰兒中的牧雲衝也堅持不了多久,不是被餓死,就很可能落入惡獸們的口腹。
而發現嬰兒繈褓的同時,深及洞穴數丈,正生長著一株鐵線芝草,藥性十足,散發著特有的清香。
但凡這種珍罕藥材生長之地,必有凶獸看護,果不其然,牧山遭遇了一頭盤桓在洞**多年的凶蟒,一場慘烈的搏殺之後,牧山僥幸從凶蟒的眼皮底下摘獲了鐵線芝草,但自己也身受重創,勉強逃回村子,在床上躺了半年才恢複,卻落下了病根。
陸先生雖然在清溪村以岐黃之術見長,但也隻是暫時延緩了牧山的傷病,終於還是在數年前沉屙發作,撒手人寰了。
這些舊聞,牧山生前,和陸先生倒也沒有隱瞞,故而,牧雲衝自小就對兩位長者敬重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