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瑞泉不停地用濕毛巾替鍾離槿末擦拭灼燙的額頭,她兩頰緋紅,雙眼迷離,像發高燒一樣。鍾離瑞泉不無擔心地問道:“怎麼會出這麼多汗?”
鍾離槿末有氣無力地搖頭,淚珠從眼角搖出來,她立即笑道:“沒什麼。”鍾離瑞泉望著鍾離槿末的眼神越發悲傷起來,他伸手想替鍾離槿末擦去淚跡,鍾離槿末撐起身子想坐起來,他又趕緊探腰扶住她。
鍾離槿末倚在床頭,她深深深深地凝望著鍾離瑞泉,彼此一言不發,然而那目光裏卻有千言萬語,這千言萬語雖無法表述,然而心有靈犀的靈魂早已聽到。
這對望著的是怎樣一種目光啊!那包含在其中的愛意難以形容,這愛根深蒂固,可最深處卻閃著絕望與無力的微光。那從靈魂裏分剖出的另一部分明明就在自己的身邊,然而自己看到的卻更似幻象,伸手卻隻能從虛空劃過,咫尺而又遠隔天涯。
有兩個人麵對著麵,卻起了相思。這相思是死結,這相思無解。
鍾離槿末抬指,撫過鍾離瑞泉悲傷的眼角,她像怕碰碎了他一般,靠近,卻又顫抖。鍾離瑞泉側過頭,亦如怕碰碎了她一般,蜻蜓點水般吻了吻她的掌心。
這一係列動作,自然得仿佛本就應該如此。
鍾離槿末羞澀地一低頭,步搖在發間輕晃。鍾離瑞泉亦斂下眉眼忍不住微笑。鍾離槿末道:“我想出去走走。”鍾離瑞泉道:“等你傷好了我就帶你出去走走。”鍾離槿末抬起頭,倔強地說道:“已經好了!”鍾離瑞泉道:“太醫說還沒好。”
“太醫不懂!”
“你懂?”鍾離瑞泉挑眉。鍾離槿末一時無言以對。
鍾離瑞泉從床邊站起來,命人把桌子與水盆撤了。他在秀霞宮踱來踱去,思忖著這裏還需添置些什麼。鍾離瑞泉道:“秋也深了……”話一出口,卻猛地咯住。那邊,鍾離槿末苦笑一下,兀自也垂下頭去。自此又是長久的沉默。
鍾離瑞泉道:“秀霞宮、住得還習慣嗎?”他的聲音因氣息不穩而斷頓。
“不習慣。”鍾離槿末冰涼地說道。
“我叫人把皇宮的圖紙給你,你自己挑一處。”
“從夕落宮來秀霞宮的路上我已看中了一處。”
“是哪裏。”
“鳳雍宮。”
“我現在就叫人給你收拾出來。”
“你瘋了!”
鍾離瑞泉突然失控咆哮道:“我沒瘋!”
滿殿宮女太監撲撲通通跪了一地,端著銅盆走到大殿門口的宮女手中的銅盆也掉落在地上,它倒扣在地上,盆中的清水灑了一地。殿中人人自危,他們驚惶失措,俯首貼地,雖然不能看到他們驚恐的臉,卻能看到他們顫抖的肩膀和哆嗦的雙腿。
這個一向溫文爾雅風度翩然的帝王何曾如此失態過,他就像一隻骨瘦如柴的狼眼睜睜看著別人搶走了自己最後的食物,擺出要拚命的姿勢。
鍾離瑞泉大步走出秀霞宮,似乎一刻也不願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