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非此時正在衛尉府，傳聞尚未從邯鄲返回的章邯赫然出現在他的身邊。
王立誠坐在元非的對麵，見到這種情況，明白元非早有謀劃，自己和吳惟遠出事隻不過是早晚而已。
他天天見到元非，有時表現出他非凡的智慧和才能，有時又對人情世故稍顯稚嫩，但無論怎樣都和此刻的這個元非不太一樣。
這不再是那個謙虛和氣的太倉丞。
香爐已經燒了很久，使得整個秘室煙霧彌漫。元非穩穩地坐在煙霧中，表情莫測，隻是從他偶爾端起茶碗飲茶的動作可以看出，他並不著急，似乎是胸有成竹。
新晉的衛尉卿章邯竟然立在元非身邊，從神態上看完全沒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仿佛已經習慣於此。
王立誠終於明白，章邯也是二十八皇子一派的人，實際上還是元非的手下。他早就知道元非的名頭，也知道元非與二十八皇子的關係，卻不想，背地裏的太倉丞竟然是如此大權在握的人物。
其實章邯算不上元非的手下，但在派內地位確實不如元非。元非有意給王立誠這種錯覺，章邯也就很自覺地配合，並不認為有任何不妥。
元非輕輕說道：“王大人，你考慮周全了嗎？”
一股涼氣從王立誠的背心升起，額頭上卻已滲出汗珠。他用衣袖拂去了汗，說道：“是。下官定會惟元大人之命是從，將十二皇子私吞國庫稅糧的事告訴皇上。”更多的汗從他的額頭、背心滲出，這短短兩句話說完，王立誠的長衫濕了一半。
元非笑道：“王大人莫要慌張，本官自然是相信你的。隻是，你空口無憑，皇上怎麼相信你呢？”
王立誠呆住，半晌才說道：“元大人，您知道所有的賬本都在喻大人那裏，下官，下官手上確實沒有任何證據的。”
元非又是一笑。他的笑容其實非常儒雅，但卻令王立誠膽戰心驚。元非說道：“王大人，十二皇子是個怎樣的人？”
王立誠道：“喻大人向來不讓我們與十二皇子聯絡，下官其實也隻是遠遠見過十二皇子，並不清楚其他的。”
元非點點頭道：“事關重大，喻大人小心也是應該的。”斜眼瞟見王立誠偷偷鬆了一口氣，又道：“王大人，前些日子十皇子的事情你還記得麼？”
王立誠點頭。元非又道：“那你能跟本官說說麼？本官像是有些忘記了呢。”
王立誠不知道元非有何目的，卻隻能乖乖的說起來：“下官聽說，那時十皇子和十二皇子有些嫌隙。先是十皇子搶了十二皇子的小妾，十二皇子怒火中燒，將十皇子擄走砍去手指。十皇子逃了回去，尋機報複，殺了十二皇子府中好幾個人，還有幾個親近十二皇子的大臣。十二皇子不甘手下慘死，也開始大肆報複起來，雙方你來我往殺了有數百人，連十三皇子也差些遇刺。”
元非對這些事當然十分清楚，雖然王立誠說的不全對，也差不了太多。他笑了一下對王立誠說道：“王大人，你還說漏了一個人，十皇子有個小妾，記得嗎？”
元非說的是被殺了掛在鍾樓上的可憐女子，王立誠雖然並未親眼見過，卻聽同僚提起過，知道其血腥殘忍，令人發指。此時聽元非說起這件事，微微點了一下頭。
元非壓低了道：“本官聽說，這個小妾是十二皇子親手掛上鍾樓的。掛上去的時候，她看著十二皇子直哭，你猜十二皇子怎麼做？”
王立誠愣愣地搖了搖頭。
元非往前微微傾了傾身，緩緩道：“十二皇子伸手挖出了她的眼睛，喂了狗。”
王立誠臉色越來越白，終於轉頭又開始嘔吐起來。元非左手握拳放在鼻子下麵，側眼與章邯交換了一個好笑的眼神，又回頭看著王立誠等他吐完。
元非道：“王大人，你難道忍心讓你的妻兒日日為你擔憂嗎？”頓了一下，又道：“或者，你願意日日為你的妻兒老小擔憂？”
王立誠垂首撫著肚子，沒有說話。
元非與章邯交換了一個眼神，章邯以一種不經心地語氣說道：“元大人何必與他廢話，我衛尉府的刑室還沒見過不開口的人！”
王立誠一震，抬眼望向章邯，露出恐懼的神色。
元非心中好笑，表麵上卻沉吟不語，任憑王立誠一直發抖。半晌，才緩緩說道：“王大人，你應當知道今日你進了衛尉府，就絕不會全身而退的。本官雖然現在對外說你是被吳惟遠脅迫回去改賬本的，但難免章大人會有別的道理。”
章邯適時地配合道：“元大人你又何必替他開脫，這等小人在衛尉府死上百次，也不會有人來過問。”
王立誠的嘴唇開始慢慢變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