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程嬰剛剛走出宮門,被人喝住。他回頭一看,是一位威嚴肅穆的將軍。這顯然是屠岸賈加派的崗哨啊!
“你是什麼人?”將軍發問。
“草澤醫人。”程嬰回答。
“進宮何事?”
“為公主治病。”
“公主得的是什麼病?”
“肝鬱不舒。”
“治好了嗎?”
“藥到病除。”
“哦……”將軍看不出有什麼異常,點點頭,說:“去吧!”
程嬰剛要走,那將軍一把拉住他,說:“身上背的是什麼?”
“哦,藥箱啊!”程嬰緊張起來。
“藥箱?裏麵裝的是……”將軍又問道。
“不過是甘草、薄荷……”程嬰應付著。
“可有孤兒麼?”將軍單刀直入,逼了過來。
“沒……”程嬰的心要跳出來,他極力鎮靜,掩飾說:“沒聽說過有這味……藥材。”
“哦,那麼打開看看吧?”將軍冷笑說。
不到徹底暴露時,程嬰決不認輸。他小心地把箱子放在地上,打開箱蓋——嘿,草藥擺得滿滿的,一股藥味兒衝過來。
將軍看過,一揮手:“走吧!”
“多謝將軍!”程嬰急忙蓋上箱蓋,抱起就走……誰知這時箱裏的孩兒哇哇哭起來!
“哨——”,將軍的佩劍出鞘,程嬰跌坐地上長歎一聲說:“我想那桃園之爭是有目共睹的,誰忠誰奸,滿朝文武心中有數。我程嬰是鄉裏郎中,與趙家非親非故,冒險來救這個孤兒,不過是為忠良留根!將軍要貪圖榮華富貴,就請把我們送交屠岸賈吧。”
程嬰話雖不多,卻句句打動這位將軍的心扉。他叫韓厥,是一個生性耿直的武官。對於屠岸賈的橫行霸道,他也憤懣不平。隻不過官卑職小,又不敢違背國君的旨意。這時見這位草澤醫人能夠這樣深明大義、視死如歸,他感到羞愧難以自容……沉吟片刻,他說:
“先生,請吧!”
“哦,謝了!”當程嬰走遠時,回頭一望,韓厥將軍已拔劍自刎,鮮血灑在宮門的石階上。
一般來說,演義小說中都會出現柳暗花明的一幕,趙氏孤兒的故事裏麵也不例外。實際上,程嬰帶走趙氏孤兒的辦法並不高明,如果奸臣屠岸賈能事先在公主身邊埋伏自己的人手,這個忠臣之後就不會被帶出去,同樣,如果他在路上安排下嚴密的哨卡,那麼程嬰就算遇到再多幾個忠臣,也難以把孤兒順利帶走。但是,屠岸賈似乎過於囂張,也過於自大,他犯了一個低級錯誤,讓趙氏孤兒在山窮水盡的時刻出現了一線生機。如果說非要一個人為十幾年後的屠岸賈之死埋單,那麼這個人就隻能是屠岸賈本人。
屠岸賈下令搜宮,當然是一無所獲。韓厥的自盡,更證實了他的猜想。這個一手遮天的大司寇,掃除了他的政敵,決不願留下後患,他要斬草除根!於是,他一麵下令把莊姬公主的貼身宮女卜鳳逮捕,嚴刑拷問,追查趙氏孤兒下落;另外,在全國張榜宣布:三日內,有人獻出趙氏孤兒,賞賜千金;若無人獻孤,三日後,要將全晉的嬰兒中與趙氏孤兒同庚者斬盡殺絕。
這場災難鬧得全晉人心惶惶……未滿三日,有人擊鼓求見大司寇,屠岸賈叫人帶進來,這人就是程嬰。他向屠岸賈舉報說:“大人不要找了——趙氏孤兒現在首陽山公孫杵臼的家裏。”
屠岸賈急不可待,一麵差人去搜尋,一麵盤問消息來源。程嬰說:“公孫杵臼是朝中告老的大夫,居家在首陽山,小人與他相識,算是朋友吧!昨天我去他家,看見有一個初生的嬰兒。您想他七十多歲的年紀,又是孤身一人,哪會有這樣的孩子?我仔細追問,他才吐露真情。原來是莊姬公主所生的男娃,是趙家的後代,我勸他向大人自首,他執意不聽。小人不敢隱瞞,隻得前來舉報了!”屠岸賈聽著,眼珠直轉,然後,他盯住程嬰,問道:“你這個朋友……就不要啦?”
程嬰道:“大人,全晉國與趙氏孤兒同庚的孩子該有多少?他們沒有罪呀!這個公孫杵臼,您要是能開恩……”
正說著,一班爪牙將一位白發老者押進門來。這老者雙手緊抱著一個初生的男嬰,以蔑視的目光對著屠岸賈,他就是告老還鄉不久的大夫公孫杵臼。
屠岸賈一陣獰笑,指著老人說:“隱藏罪臣之後,該當何罪?”
“什麼罪臣之後?我不懂,這孩子是我的孫子!”公孫杵臼不緊不慢地分辯道。
“程嬰!”屠岸賈命令道:“跟他對質。”
程嬰麵如土色,低著頭對公孫杵臼說:“公孫兄!瞞不住了,快招認了吧……”
“呸!你這軟骨頭!”公孫杵臼怒衝衝走近程嬰,罵道:“我老頭子在朝在野,做人做鬼,都是挺胸抬頭的。決不會昧著良心,出賣朋友!”
爪牙們搶過孩子,遞交給屠岸賈。這奸賊端詳一陣,發出猙獰的笑聲,舉起孩子往石階上猛摔……公孫杵臼撲過去,要與屠岸賈拚命,也被爪牙們亂刀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