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天之所以敢答應葉太太來打理這個“漢唐齋”,一來勢無推脫,二來也是因為前生有這麼個嗜好,心中有底。今天小試牛刀,就出了彩,阿天甚是自得。“藝不壓身,遨遊四海”,誠不欺人也!
阿天前腳剛進自己的房間,王伯後腳就跟了進來。
“二爺,這是剛才兩幅畫的契據,請您簽字用印。”待阿天坐定,王伯把一份契據遞了過來。
阿天接過來掃了一眼,提起筆來先在契據空白處注明了自己對兩幅畫的鑒定結果,隨後簽上了一個“天”字,又從抽屜中拿出刻後從來沒有用過的那方私印,蓋好了章。有些好笑的是,他的這印上也隻有一個隸書的“天”字。
這些是他前生每天都做慣了的,不但顯得手腳麻利,而且舉止間自有一股威嚴。
王伯看在眼裏,感歎道:“二爺,要是老爺見了你現在這樣,不知該有多高興!”
聽他這話,又見他臉上驚喜而又欣慰的笑容,阿天心中一動,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王伯,我知道你是知道我身世的,你老實告訴我,我的父母究竟是誰?”
“二爺……你……你這是什麼話?你的身世……老……老爺不都告訴你了嗎?”王伯顯得很慌亂。
“老爺說的都是真的?沒別的了?你真的不知道?”阿天雙眼逼視著王伯。
“沒別……別的了。老爺怎麼會騙你呢?二爺不要想太多了。”王伯垂下眼去不敢和他對視,“如果沒其他事,我得回賬房了。”
“是我想多了?那你慌什麼?”阿天頗感有趣地看著王伯這個的窘態,好一會才嗬嗬一笑,把那張契據遞給他,“好了,你不肯說我也不來為難你。去吧。”
王伯拿著契據逃一般地回他的賬房去了,連聲招呼也沒打。
看來這個王伯真是自己身世的知情人。阿天望著王伯的背影苦笑著搖了搖頭。對於身世,他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去弄清楚?莫名的身世後麵往往都隱藏著一個悲傷的故事,自己有必要去替這個借來的身子承擔嗎?
門前人影一閃,隻見胖乎乎的潘朝奉手裏托著個茶壺,滿臉堆笑著站在門口。
“潘先生啊,來,進來坐。”阿天擺手招呼道。
“二爺,看看這是什麼?”潘朝奉笑嘻嘻地來到阿天跟前,將手中的茶壺遞給他。
“潘先生是來考我眼力來了。”阿天似真似假地隨口玩笑了一句,可剛剛接壺在手,不由得眼睛一亮,人一下子坐直了。
這把壺不是完全由細膩的紫砂泥所製,而是摻雜了粗砂,故而看似繁星滿天。壺口高翹而彎起,作鳳鳴狀,壺鋬手以龍首前伸,龍須卷曲,壺身似一包袱,布包裹著著一方大印,兩個布結惟妙惟肖細膩地做出了布的質感。整把壺色澤潤和,壺型飽滿,意態豐逸。
阿天細細把玩了好一會兒,抬眼望著潘先生問道:“這是大彬袱印壺?”
“二爺當真是大行家!”潘朝奉讚了一聲,“不錯,這就是時大彬的大彬壺。”
紫砂壺藝發軔於北宋,歐陽修有詩雲:“喜共紫甌飲且酌。”蔡襄亦有詩句:“兔毫紫甌新,蟹眼清泉烹。”那時的紫砂壺雅稱為紫甌,又叫紫玉,主要是實用的大壺,以烹煮茶為主。到了明代正德年間,宜興金沙寺中有一老僧製壺巧用手捏,形態生動,造型感很強;後有吳頤山家的小僮供春隨主人在寺中讀書,閑時就隨老僧拉坯製壺。聰慧的供春見寺中有幾棵古銀杏樹虯枝蒼勁奇崛,樹幹節癭斑駁,從而遷想妙得,捏製成一把惟妙惟肖、頗具滄桑感的樹癭壺。老僧見後十分驚喜,深感此小書僮乃得壺藝神韻真諦,遂將絕技衣缽相傳。《陽羨名陶錄》中說供春壺是“指螺紋隱起”,壺色“如古金鐵,元稱神明”。從而聲譽鵲起,很受士大夫青睞,有“供春之壺,勝於金玉”之說。宜興也就成了“世間金玉何足珍,且如陽羨山間一丸土”的壺都。其後嘉靖、隆慶年間的董、趙、時、元四大家,不僅繼承了供春的遺風藝韻,還在工藝上有了很大的改進。到了阿天如今來到天啟朝之前的萬曆朝,出現了紫砂壺藝的第一次高峰,而其代表人物就是時大彬。
時大彬是“四大家”之一的元朋之子,他的壺造型奇特,創意獨具,工藝精湛。且“為人敦雅古穆,壺如之,波瀾安閑,令人起敬”。袱印壺就是他的傳世之作之一。阿天好茶,自然也愛壺,對袱印壺可是聞名已久,如今拿在手上不免有點喜出望外。要知道,在他穿越前的那個年代,像這樣的一把宗師級製作的古壺,拍賣起來的話,少則數百萬,多則就要上千萬。
阿天細細摩挲著壺身,自言自語地讚歎道:“好東西啊……”
“我就知道二爺見了一定喜歡。”潘朝奉陪著笑道。
“潘先生拿這個來是……”潘朝奉的話讓阿天平靜了下來,一邊擺手示意他坐下,一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