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三十四局:閑情逸致(1 / 3)

待木攬風發現不對勁,將馬車停下這期間,葉長流周身痛覺逐漸消散,氣力亦恢複些許,趁機將袖口翻下,掩去手腕上隱隱發光的青疤,頗有幾分狼狽的擦了一把額角的汗,笑道:“沒大事,就累著了……”

木攬風兀自替他把脈,見脈象確是微弱,便讓他躺平繼續趕馬車,思索著回去要煲什麼參湯給公子進補,葉長流慢慢閉上眼睛,思考這種異狀的來龍去脈,卻因過分疲倦,當真熟睡過去。

待到再次醒轉,已是第二日清晨。

葉長流懨懨從床上坐起,伸手揉了揉頭,餘光瞥見腕間疤痕,神色略僵了一下,恰見木攬風推門而入,端著洗漱熱水和毛巾,葉長流嘿嘿笑道:“護衛兼車夫兼廚子現在兼管家,木頭你真是全才。”

木攬風有些無奈的垮下肩膀,道:“容辭醒了。”

葉長流全身微顫,怔了半晌,唇邊漾起一絲苦笑:“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但……”木攬風道:“昨晚的事,他似乎都不記得了。”

葉長流一呆,“不記得?”

“他隻說昨夜在雲陽侯府不經意睡去,依稀記得有人同他說話,但具體情況是想不起來了……”木攬風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他現在外院等著,等公子您的解釋——為什麼,他醒來會在葉府,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哦……”葉長流洗了一把熱水臉,再睜開時眸中已清平如水,木攬風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道:“你即便今日不說,終有一天,他也會想起來的。”

“到時如果我還活著,自會負荊請罪。”

木攬風眉關緊鎖,歎道:“至少此刻說了,不至令他遺恨終身……”

“木頭。”葉長流定定抬起頭,“我接下來的每一步,均是拿性命去賭,可容辭是絕不會允許趙永陵受到一絲一毫傷害的,那麼……他就將要變成我走向終點最大的阻礙。”

木攬風神情微微一變。

“如今的葉閑,早已墮入魔障……這世上,除了我死去的親人,真正能夠用性命來結交我這個朋友的,不過也就兩人罷了。”葉長流的笑容悲愴,“那麼,我昨日可以殺死謝留宵,保不準明日,也可以對容辭痛下殺手。”

不知為何,那一聲聲“殺”字明明說的很輕,卻似乎隨時都會將眼前這人的意誌摧毀,木攬風強行忍住短短一瞬間的悵然,“我明白了。”

葉長流拍了拍他的肩,便快步走了出去,木攬風沒有立即跟上去,隻是遙遙看著遠處。

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沒有告訴公子,昨日容辭產生幻覺,或許隻是一個意外。如果僅僅是意外,那麼,容辭在雲陽侯府出現,本就是專門為證實葉長流身份所布下一個局。

這個過程也許他暫時沒能記起,但,當葉長流追到那兒時,所有真相不也就呼之欲出了麼?

既是能夠用性命來結交得朋友,那麼,又怎會不了解公子的性情呢?一個不願意說,另一個又怎會咄咄相逼?隻要,在心裏認定,也就夠了,不是麼。

這一刻,木攬風莫名的希望真相能夠如己所料,他期待這場較量,容辭能夠占據上風,那樣,終有一日,當他會成為公子最大阻礙時,是黎民百姓還是良朋知己,是國之大義還是千秋情誼,公子還會一如既往的選擇前者麼?

木攬風緩緩捏緊了拳頭,他告訴自己,如果公子就是這樣一個人……那麼,他是不是就能夠原諒他殺死謝留宵這個事實?那麼,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對他最敬重的人,伸出屠刀?

“我真的是把慕容執打趴的那個新任武林盟主,你不信,這有令牌,盟主有令,江湖豪傑莫有不從的喔。”

葉長流走到後院時,遠遠看見自家四師弟坐在小桌旁的錦墩上搖頭擺尾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而那在樹下凝然站著那人,消瘦的影子落於滿庭芳華處。

舒子筠率先看見他,揮手笑道:“師兄早師兄好師兄吃過了麼?”

葉長流聽他滿口師兄的喊,自是理解他的用心,卻不理睬他,伸手拍了拍容辭的肩,“阿容早。”

“你叫我什麼?”容辭問他。

“阿容。你又不是耳聾。”葉長流笑容並不褪色,“總是容大人容大人的叫,怪見外的,咱們共事這麼久,總該讓彼此的關係更加親密些。”

舒子筠揚起下巴,順勢道:“是啦,三師兄最喜歡叫人名添‘阿’字,不過偶爾也喜歡疊著名兒喊,好比他家小徒兒大名謝涔水,可總‘水水水水’的叫,叫的無比銷魂。”

容辭的視線轉回來,神色安寧:“如此,我該如何稱呼葉大人好呢?”

“叫長流挺好的。”葉長流笑如春水,並沒有往日陰鬱氣息,他拉住容辭,大步流星往前園就走,容辭回過神來,“你……幹什麼?”

葉長流也不答話,徑直拖著他走到府邸最大的客房門前,往門內一指,道:“從今天開始,就勞煩阿容你在我府上小住半月,我這四師弟醫術高明,我那護衛內力雄厚,定能化解你身上曼陀羅之毒,往後就不必擔心忽然產生幻覺啊或者做噩夢什麼的了。”

容辭微仰著頭,視線穿過已然布置妥當的客房,許久許久,才慢慢收了回來,投注在葉長流身上,“昨晚,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藍公主啊,她聽說你鬧失蹤,急的到處亂竄,我們在路上碰到的,”葉長流笑道:“後來我負責背你,我們坐公主的馬車回來的,不過……她似乎不大願意和你……就先走了……”

葉長流這話說的七分真三分假,容辭一時也未有懷疑,他容色淡淡,仿若掛著張安靜麵具一般的臉:“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我被阿容你抱著我喊阿陵的場景嚇壞了,老實說……”葉長流深深吸了一口氣,踏前一步,雙手用力握住他的肩頭,“昨日你家那書童把你的故事都告訴我,我被你的故事深深打動了,所以,我決定,做你容辭的朋友。”

容辭心頭微凜,他深深地看了葉長流一眼,本已堅定的信念,被這人這種隨和的語氣撼動了。

最愛亂起外號,最愛喚他小容的是阿陵,而葉長流叫他阿容,他沒有避諱與趙永陵相似的地方,沒有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那麼,倘若他當真是阿陵,直說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