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他是因為鮫人血淚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以,在他如何冷漠地對我的時候,我還是不會恨他,我總是告訴自己,冷漠不是他本意,他隻是被那血淚控製了而已。
雖然是這麼想著,但我也是記仇的女子,我記得他引魂後初醒時的冰冷,他拒不承認那樁婚事的羞辱,他利用我盜竊了老君的法寶的無情,還有……他迎娶狐族公主時,脅迫我前去觀禮的難堪……
思及此,我的劍勢愈發冷厲,最後,竟抵在他的喉嚨之間——
忍了忍,終是問:“為何不避開?”
“終歸是我對你不住,若殺了我能讓你解氣的話,那麼你就動手吧。”他的背脊挺直,身形俊秀如挺拔的青竹。
隻聽見“鏗鏘”一聲,長劍掉落在地上。
“你……明明填用了鮫人血淚……”我驚異地看著他,填用了鮫人血淚的人,永生永世冷心絕情,為何竟然會有這般作態?
寧俢順勢抓住我的手,將我五指收攏在他的掌心裏。我使勁兒地掙脫,卻怎麼掙不得,以至於他突然伸臂一拽,我就跌在他的懷裏。
冰寒沁人的冷梅香氣撲麵而來。
“放開我!”我掙紮著。
他繃著臉,不苟言笑,低頭看我時,眉眼寫滿了認真,“靈玉,我不放。”
他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聲音是低沉的,他認真執著的時候,那無波無瀾的眼睛好像會勾人。
我臉上莫名有些發熱。
“魔君這樣拉扯著本君,成何體統?快放開!”
誰知,他的手愈發收緊。
我按捺不住,忍不住張口,就往附近守門的天兵喊道:“來……”
話未說完,嘴唇就被人捂住。
我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他。
他的麵上淡定如初,隻是耳根處悄悄地紅了起來。
於是,就這樣,他將我按在石柱後,大手捂著我。
與他小眼瞪大眼了一瞬,我當機立斷,張口就咬在他的掌心上。
這一口可謂十分用力,他吃痛地皺緊了眉,卻任然不肯鬆手。
這樣算什麼?
我看著他,眼角有些酸漲。
他烏沉的眼對上了我,怔然。
趁這時,我抬腿踢向他。他始料未及,險些鬆了桎梏,而男女間的力氣終是不可相估的,這次我被他用力地抓住手腕,重重地按進懷裏,未等我細想,他俯身,瘦削白皙的臉逼近,那冷冽的吻便落了下來。
手腕被他抓得極緊,隱隱勒出了紅痕,我又疼又急,拚命地踢打他。
可他像一堵堅固穩定的鐵牆,半點都撼動不得。
我越是踢得用力,他便吻得愈深,靈巧的舌勾住我的,讓我喘不過氣來。曾幾時,他也可以這般霸道。
我推不動他,踢不動他,打不過他,一個氣急,便發狠地咬住他的下唇。
他悶哼出聲,稍稍退開些許,滾動著情緒的眸子裏黯然如許,“不要鬧了可好?”
他輕輕的一句,便將我壓抑在心頭許久的憤恨和委屈悉數引發出來,“不好,我就偏要鬧!你別想要我原諒……唔!”他的唇再次落了下來,動作強勢而溫柔。
漸漸的,那推搡著他,踢打著他的動作緩了下來,反客為主地勾住他的脖頸,與他熱烈地交纏。
寧俢,我原想過從今往後不再與你有所交集,可你卻又來招惹我,如此……你便要對我負責到底!
……
回到九重天的時候,我是動用隱身術,悄悄潛回去的。
來到自己的棲鳳殿,我望著鏡中人明豔照人的臉色,那情迷意亂迷蒙的眼,還有那水潤紅腫的嘴唇。
我驀地想起那人不輕不重地撕咬,磨得唇兒光滑水亮的場景,臉頰便燙得不行。
離別時,我滿心歡喜和憂愁。歡喜的是,他的心頭血稍有消融,終於不再冷落我;憂愁的是,他現今是魔界之人,不能上天宮,與我朝夕相對。
今晚,我再次無眠,躺在床上,我想著,他若是沒有墮入魔道多好,他還是曾經的司命星君,與我成了婚,結發為夫妻,此後舉案齊眉。
第二日,我去給帝君請安,便直奔終南山。
終南山,是凡間最美的一座山。山腳下,種滿悠然嫻靜的淡菊,山上,花海浩瀚,古色古香的閣樓一座座的、井然有序地並列著。
今日我穿了一襲淺水藍的對襟長裙,我走過長廊,步伐輕快,清風揚起係在腰間的白色綢帶。直到我看見對麵的亭樓上,坐在一個玄色的身影。
我悠悠地走了過去,探頭一看,發現他竟是在與自己下棋,而且看樣子,似乎被自己的棋局難倒了。
我也不打擾他,在一旁看了一陣,微微勾唇,執起一枚黑子,輕手放在縱橫交錯的某一個點上。
然後,我看到寧俢微蹙著的眉頭瞬間舒朗,他的唇角難得帶了點笑意,說:“你是棋藝倒是真的不錯,我甘拜下風。”
我不客氣地回了一句,“我這雕蟲小技,怎麼能比得上深謀遠慮的魔尊呢。”
他執子的動作微微一滯,而後作淡然狀,反問我:“聽聞再過三萬年,你便繼位天界帝君?”
我頷首。
“仙魔兩界終究還是要對立,屆時,我也為難。”寧俢垂下眼簾。
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不如你……回天吧?”
回天,那麼就意味他要舍棄魔界尊者之位,回天界做個低等的仙人。
悉知,犯了錯的仙人,不論先前品級多高,若想重新回天,便要受一百一十五道天雷的打擊。我也吃不準他會不會答應,但轉念一想,他是那樣孤高冷傲的人,想必是不願屈於人下的,我這個問題真是問得有夠白癡的。
在我準備繞開話題的時候,他卻從懷中掏出一塊血色的鷹頭令牌出來,放在我麵前,他說:“這便是魔界尊主特屬的魔令。擁有它,便能號令潛伏在地下的數萬魔軍。”
我不知他為何與我說起這些,伸手將要去觸碰,那塊令牌就被收起。
“魔令除了尊主本人,任何人不得觸碰。”寧俢淡淡地說道。
我不屑地撇嘴,“不碰便不碰,這麼簡陋的東西,你當我稀罕?”
“照你這麼說,天界的帝印比魔令精致許多?”
“那是當然……”我脫口道,可當我看到寧俢眸色深沉下去時,下意識地住了口。
寧俢說道:“我從未見過傳聞中的帝印,你不妨拿出來讓我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