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德妃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屈律被放了出來，而與武帝結縭二十載的寧皇後，以‘治宮不嚴傷害皇嗣’的名目被罰思過半年，不得擅出正儀宮。
皇後淡淡笑著接受處罰，甚至還在宮內下了罪已詔，詔書中對武帝失去的孩子頗多哀惋。夜語卻十分不服，闖上了正泰殿要替母後討個公道，往常她這般而為不過博武帝一笑，然今時不同往日，武帝板起麵孔大加責備，幾乎沒把皇後禁足的時限再加上半年。
我鎮日陪著哭得兩眼紅腫的公主，把要訂親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就在這紛紛擾擾的宮廷鬧劇裏，中元節悄悄地過去了。
不是不遺憾的，除夕夜那艘畫舫原本要在中元之夜放燈巡遊，如今也因正儀宮的冷清而被棄於曲江池畔，據說等年過完就一把火燒了。
“娘娘平素不是最節儉麼？怎麼這回舍得把那麼華麗的船燒掉呀！”陪著公主掉了一天的眼淚，我無精打采地倚在床上，聽尺素沒好氣地講外頭的事。
尺素白我一眼，道：“中元遊湖是顯通年間便興下來的，為了這遊湖，皇後失了嫡長子，陛下為了安慰她，廢過一陣子的。不過娘娘賢德，不肯為了自家廢除舊俗，隻答允把‘禍害’燒掉便罷。”
原來年年都燒？我失望地笑了，原本還以為一向柔婉嫻淑的皇後終於生氣了呢！
德妃父兄俱官升一級，禦賜良田百傾銀緞無數，她到底年紀輕，一時間在宮內威風八麵，實在是囂張得不得了。這一天好容易才把夜語的憤怒勸得消了幾分，我們相約去賢妃宮中透透氣——正儀宮是不許我們沒事瞎逛的，隻準晨昏定省。
走到半路，卻見大批宮女拿彩綢帶子攔住通道，圍出老大一片來，說是德妃要在此彈琴。
知道她彈得好，武帝十分愛聽，可也犯不著這樣吧？愛靜盡可以到蓮心島上去，那裏四邊環水，包管沒人驚擾得了她。
我極之厭惡這樣得一進二的人，忍不住就嘀咕起來。夜語這些日子本就極想生事，也大聲說了起來，又推開宮女硬闖進去。
就在吵鬧中，德妃白著一張臉出來。她的宮女想是占了她的勢，竟作勢要對公主動手撕扯，綠華一見大是惱火，使個眼色銀微宮眾人就衝了上去，一邊嚷嚷：“你們好大膽子，竟敢毆打公主！”一邊將狗仗人勢的宮女扯過來撕的撕衣服扯的扯頭發。我看得解氣卻也不能親自去，隻管護住夜語退到邊上來。
“啪！”
一聲脆響，我捂著臉怔了。德妃虞絲喬揚著麵孔，纖白柔嫩的手尚未落下，斜著眼睛道：“寧宜郡主出宮這些日子，想是欠了管教吧！本宮便替你亡母教訓你一回！”
亡母？她提到母親，我原來中燒的怒火轉眼熄滅。不錯，我是捏著她的小辮子，但打老鼠還得忌著玉瓶兒，虞絲喬不是個東西，瑤卻無辜。母親一早說過，損人不利已的事決不能做。
我在這邊廂思忖，夜語卻再也忍不住，撲上去一把抓在虞絲喬麵孔上，德妃一向以柔弱示人，想不到這時身手敏捷，一個側身低頭讓開，夜語尖尖的爪子隻撓到她一絲麵皮。但指甲是我們的秘密武器，一向保養得很好，又尖又利，頓時便在她白皙的臉上添了幾道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