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眼一澀,沒來由的淚就掉下來,哽咽著說:“尺素,你不是……那你還對我好……”
她愣了一下,惡狠狠地道:“你要出了什麼事,我的命也保不住!”
說罷,大步朝前走了,燈籠晃得厲害,淡淡的光影婆娑。
第二日一早,我不顧夜語的追問,衝到菁華閣裏,上手便翻楚書。
楚書看完是宣隆兩帝起居注,但便是把陳年戰報都翻了個遍,再也不見那位娫婉公主的隻字片語,但在武帝為王時的一本詩集中,終見一句:羽飛掠湖波,笑靨伴雙環。老實說詩才差勁,紙也發了黃,但難得的是武帝的手跡,小太監讓我看的時候叮嚀了數百遍小心。
握著書卷我怔怔發呆,縱有江山在手,若無一心人,也會寂寞麼?
想來是的,武帝是名將明君,賢夫慈父,卻也會年年雪夜獨坐階前懷念舊事。——然,一年到頭也不過這麼兩夜罷了!
男子薄幸,夫複何言。
一刹那間,我以為我理解了母親。既然男子隻將女子當作玩物,她又何必為了所謂的節操義烈困守孤燈?隨風舞柳豈不應該?蘇合台死了,她若不走,如今恐怕隻掛著個妃名在帝都守寡,和大顥那些沒了丈夫的夫人們一樣日漸刻薄。
噔噔噔樓梯響,我下意識抬頭去看,玫麵孔上掛著一絲慣有的笑,正與諸英同進。諸英眼下有青影,臉色也是極為慘白,極之難得的無精打采。
“小阿奴又來看書?真是個孩子!”玫表揚我一句,撞撞諸英道,“我一直說阿奴比朝中很多人有學問,你還不信,你認識的少爺公子那個比她還愛看書?”
我抿唇一笑,斯文地說:“謝太子殿下謬讚!阿奴此前未曾認真受過師教,如今出宮也未進學,隻好尋些書看看。”
玫笑得更歡,點頭道:“嗯,是這樣。待我對父皇說,還是讓你進宮來罷。沒有你,夜語不知多寂寞。”
諸英一直沒說話,此時卻說:“不可。”
玫有些奇怪,便問:“為何?”
“寧宜郡主出宮後,安國候已為其定下婚約,待嫁之身不好再入宮掖。”
玫大是迷惑,道:“這是何時的事?怎麼我都不知?”
諸英看了看傻呆呆的我,淡淡道:“安國候曾請我替他留心,前幾日,又來信說已擇定,五月便要下聘。”
我掩口低呼,莫名莫妙一陣心痛。連諸英都知道的事,我卻一無所知?但看他模樣,又怎會空口說這些來騙我!玫尚在低聲說可惜可惜,我卻盯著諸英,隻盼他再說多幾句,好讓我不要被蒙在鼓裏。
“他是誰,我不知道,但我倒是知道——”他望了望我手中的書,略略皺眉,“太好奇不是好事。”
“這種事不好奇,要好奇什麼!”玫拍著諸英的肩,“之華,怎麼我都不知道你跟安國候已經熟到幫他找妹夫的地步了?”
“秋狩。”
玫啊地點頭,笑著說:“我沒去,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