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這……”林歸舟瞟了一眼李石,還是說了出來:“大人可知道宋金之間雖有盟約,卻是貌合神離,金國十餘年間崛起吞遼,野心不小,哪怕將來南下伐宋,也不是不可思議之事……”
他這話一出口,李石和高履都哈哈大笑起來,李石更裝模作樣地擦起了眼淚:“哎呀呀,林副將你太看得起女真人了!大宋三麵臨邊,軍力要是不強,恐怕早就亡國,金人哪裏敢如此輕舉妄動!”
“南朝樣子光鮮,其實已是外強中幹。”林歸舟並不怎麼辯解,隻是對張覺道:“看這一次宋帝冊封明公,不敢令金人得知,就知道大宋也不敢得罪金國。大人秘密受詔,往後在兩國之間左右逢源才是上策,如果貿然把此事張揚出去,恐怕反激起金人憤怒,到時金兵全力攻打,宋帝又要討好金人,必定極力撇清與明公的關係,絕不會發兵援救我們,那才是進退兩難呢。”
張覺李石聽他這一番話,不禁麵麵相覷,李石惱羞成怒地道:“一派胡言!我瞧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今日是明公大喜之日,豈容你在這裏放肆!”他轉向張覺:“明公……”
“都不必說了!”張覺青著臉一揮手:“迎接密使的事情,照安弼的意思辦,打聽好使臣到底哪天來,令整個平州張燈結彩大慶三日,我親自出城迎接!”
“大人!”林歸舟急切地叫了一聲,張覺並不理睬,徑直下城去了。
過了幾日,張覺果然以泰寧軍節度使的身份貼出榜文號令軍民,令兵士打著鑼滿城宣講,節度使衙門喜氣洋溢,張覺站在門口,拈著短須,指點兵士將遼興軍節度使的旗幟取下,換上剛剛趕製出來的泰寧軍節度使新旗,臉上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大人,燕山府同知詹度詹大人,與南朝來的宣詔密使,已經到了四十裏外的赤峰口,末將照大人的吩咐請他們在驛站歇息,等候大人親自出城迎接,請大人示下。”一名偏將站在張覺身後躬身稟報。
“赤峰口?哦,好,好!天子郊迎不過三十裏,我張覺迎出四十裏外,也算鄭而重之了!”張覺想了想,對那偏將道:“請詹大人與使節在赤峰口等候本鎮親自率隊迎接!”那偏將答應一聲,傳信去了。
城頭上大遼黑旗一麵麵地倒下,林歸舟看著紅得紮眼的“大宋泰寧軍”旗幡開始飄揚在空中,不禁深深地皺起眉頭歎了口氣。陳禹走到他的身後,拍了拍林歸舟的肩頭:“遠岫,你還在想昨天之事?”
林歸舟回過身來,搖頭道:“世伯,你說平州能抗得過金人麼?”
陳禹並不直接回答,反問道:“賢侄早有成竹在胸,何必又來問我!”
心思被陳禹一眼看穿,林歸舟不覺有幾分局促,躊躇道:“我既然領著順州人民揭竿而起,好歹要保全他們的性命才是。張覺這廝狂妄自大,行事招搖浮躁,李石自以為是,盡出些餿主意,我看這什麼泰寧軍節度使,八成也是時運不久。等到平州敗亡,再去歸順大金,金人絕不會容納我們。小侄到底該如何是好,請世伯教我!”
“我這裏倚老賣老,要問賢侄一句話。”陳禹輕輕摸了摸光溜溜沒長胡須的下巴:“賢侄可要據實答我。”
“世伯請問。”林歸舟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賢侄此刻心裏所想,是兩千順州男女老幼的性命呢,還是自己的功名事業?”
林歸舟愣了片刻,隻覺自己心裏兩個念頭都有,既不忍看著無辜百姓被張覺連累,又有些不甘心讓李石無知的行徑決定自己的命運,要說兩個念頭哪個重些,卻叫他一時無法作答,隻得輕輕搖了搖頭。隻聽陳禹又道:“男子漢當立功名,就算承認了,也沒什麼見不得人。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建功立業哪兒有不死人的?”他說得滿不在乎的樣子,讓林歸舟不禁背後寒了一寒。
“那麼以世伯所見,小侄眼下該怎麼辦?”
陳禹笑了一笑,低聲道:“明附張覺,暗通金人!”
“什麼!”林歸舟驚愕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