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丹術教室建在巨蛇身體朝陽的一處平台上，在一間占地不小的亭子裏，擺放著幾百個大大小小的丹鼎。
夏日的豔陽和丹鼎下的烈火絲毫沒有驅散賈徳心中的陰霾，反而把那些陰霾都逼到了他的臉上。他陰沉著臉迎接來上課的同學們，看上去活像某款遊戲裏的關底boss。
賈徳和郭雲一樣，一上課就拿起名冊，而且也像郭雲一樣，給白辰了點“特別關照”。
“哦，是的，”他小聲說，“白辰，是啊，白辰。瑟翠出身的，奇跡般抓住沃裏克，那根金絲楠木魔杖的主人，大名鼎鼎的白辰。”
李子藝和他的朋友們用手捂著嘴哧哧地笑起來。賈徳點完名，便抬眼看著全班同學，他的眼睛像南登的一樣烏黑，卻沒有南登的那股暖意。他的眼睛冷漠、空洞，就像白辰在使用爬山虎逆葉時看到的虛空。
“你們到這裏來為的是學習丹藥配製的精密科學和嚴格工藝。”他開口說，說話的聲音幾乎比耳語略高一些，但人人都聽清了他說的每一個字。像尤瑟爾教授一樣，賈徳教授也有不費吹灰之力能讓教室秩序井然的威懾力量。隻不過不同的是，他們一個代表著和藹可親，一個代表著威懾。
“由於這裏沒有傻乎乎地揮動魔杖，沒有黑貓與掃帚，沒有盛著古怪藥水的瓶瓶罐罐，所以你們中間有許多人不會相信這是魔法。我並不指望你們能真正領會那文火慢煨的丹鼎冒著白煙、丹藥出爐時的美妙所在，你們不會真正懂得從丹藥內部流露出的丹香，令人心蕩神馳、意誌迷離的那種神妙魔力……我可以教會你們怎樣提高聲望，釀造榮耀，點石成金，甚至阻止死亡——但必須有一條，那就是你們不是我經常遇到的那種笨蛋傻瓜才行。”
他講完短短的開場白之後，全班啞然無聲。雙胞胎根本沒聽，他們一直在桌下搗鼓他們的逃課糖。白辰是第一次聽這門課，所以聽的格外認真。蘭書惠幾乎挪到椅子邊上，朝前探著身子，看來是急於證明自己不是笨蛋傻瓜。
“那麼——”他頓了頓，漆黑的眼睛在班裏來回巡視：“讓我們看看，我上個學期交給你們的知識你們還記住了多少——百裏宣德！”他突然說：“百花蛇舌草加上金錢草能做成什麼藥劑？”
宣德愣住了，百裏齊治在嘩嘩地翻著課本，書惠的手臂高高的舉在空中。
“教授，我不知道。”宣德回答說。
賈徳輕蔑地撇了撇嘴。
“嘖——嘖，看來，即使你花一個暑假，也無法在你那空空如也的大腦中裝下半點知識。”賈徳譏諷道，故意不去看書惠高高舉起的手：“讓我們再試一次吧，看看你們到底學出了點什麼。百裏齊治！如果我把白水晶研磨出的粉末與靈魂草粉末混合再煆燒，能製作出什麼藥劑？”
什麼東西和什麼東西煆燒？百裏齊治也愣住了，翻書的手停在半空中，但是翻書的聲音依然在教室回蕩。白辰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翻開書頁，找到那一頁，小聲提醒說：“一種魔力回複藥劑。”
“那麼——”賈徳沒等百裏齊治回答問題便立刻調轉矛頭，語鋒直指白辰：“看來，我們的白辰先生學的很紮實咯？白辰先生，你來回答我，如果我把化石雲和金雕爪子、雲雀的羽毛還有你的指甲混合在雨水裏，能做出什麼？”
白辰也愣住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盡量不去看前麵笑得渾身發顫的李子藝那幫人。突然，他腦海裏靈光一閃。
“或許……”他以一種不確定的語調說：“是一種在四年級才會教的讓身體變輕的藥劑吧……”
李子藝的笑聲更大了，他顯然不知道這就是正確答案。
賈徳明顯地怔了一下，但緊接著他又向白辰拋出了幾個更難的問題。這下白辰徹底愣住了，賈徳接著這個機會好好羞辱了白辰一頓，並且給他了個“呆頭”的封號。
其他人沒有綽號不是因為賈徳的好心，而是他還沒有想出來。問倒白辰之後他又把矛頭對準了書惠，不過在發現書惠幾乎將整本《標準藥劑?中國巫師界常見的一千種藥劑熬製法》和《魔法藥劑與藥水》背下來之後，他就改變了策略。
他對待書惠的方式，那就是不聞不問。
這讓白辰非常羨慕，不過書惠在聽著賈徳在一旁不斷找各種理由，給墨淵的學生扣分，她也很難高興起來。
實話實說，如果不考慮方閣紛爭的話，白辰其實是非常佩服賈徳的。
比如說他們今天要配的一種治療疥瘡的簡單藥水，教室前麵黑板上的配置步驟，就和書本上的有所不同，多了一步蒸煮角蛙的過程。
小小的改變，讓藥水的治療效果更好。
在場所有學生，除了在之前練習配置過這種藥水的白辰之外，剩下人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賈徳沒有特意說明，好像這並不是一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但是白辰卻知道這有多麼困難。《魔法藥劑與藥水》上所記載的每一份魔藥配方以及配置過程，都是經過無數魔藥大師千百次實踐得出來的最優方法。
賈徳居然能對其進行改動，即便是最基礎、最簡單的藥水，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和大家說的一樣，賈徳真是糟糕透了。”吃晚飯的時候，宋子謙還沒有從煉丹術課程受到陰影裏恢複過來。
他看起來心有餘悸，要不是白辰及時阻止他將豪豬刺放進煮沸的鍋裏麵，他可能現在就要去校醫院報道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賈徳一直盯著他看，他可能不會忘記這一點。
為了這個失誤，他被扣了兩分，並且從賈徳那裏得到了一個“白癡”的評價。
“子謙，高興點，賈教授隻是不善於表達，人還是不錯的。”白辰安慰了他一句。
這句話被剛剛坐下來的百裏宣德聽見了，他立刻站了起來，驚訝的說，“天啊，你居然在表揚賈徳，你不會是被他下咒了吧！”
“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白辰聳聳肩，低頭消滅自己麵前的千層餅。
下午兩節草藥課之後，白辰跟著雙胞胎去上飛劍課。
白辰從來都不畏懼高空。很多人在遊樂場的跳樓機上會大聲尖叫，白辰卻不會。對他來說，失重和高空才是真正的享受。
飛劍課讓那些皇胄新生高興極了，按照兩閣一貫優良傳統，他們打算在這節課上，找機會教訓白辰一頓。
那天下午三點鍾，白辰、宣德、齊治和其它墨淵的學生匆匆走下台階，來到禮堂以南的一片草地上，準備上他們的禦劍課。這對於其它已經學會禦劍的同學們來說隻不過是一堂自由活動課，對白辰卻非常新鮮。
這是一個晴朗的，有微風的下午。他們快步走下傾斜的山坡，向南邊那塊廣闊的草地走去。惹眼的深綠則一直蔓延到目光的盡頭，那悅目的顏色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涼爽秋風的撫摩下一層一層的翻卷著、伸展著。就連原本炙熱的空氣，也在芳草的摩挲下變的鮮美起來了。
皇胄的學生已經在那裏了，還有百十把兩尺寬的巨劍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地上，白辰曾經聽雙胞胎抱怨過學校的飛劍，說有的飛劍在你飛得太高的時候回瑟瑟發抖，而有的呢，總是微微向後倒，連正常的加速也無法完成。據說整個流火係列的飛劍都是他們家族的產品，所以今天他們特地帶了三把在飛劍專賣店買來的最新款飛劍，一款名叫流火三型的飛劍。這可把他們幾個累的夠嗆。
“中國飛劍就是在這一點比不上飛天掃帚，它們太沉了，不過飛起來，你就知道它有多刺激了。”
“要是我摔下來，會不會……”
看到白辰有些擔心地看著手中的飛劍，宣德安慰他說：“放心，這裏很安全的，每個人都會摔幾次，就像學遊泳必須先嗆水一樣。不過不用擔心，飛劍很結實的，你隨便摔。”
他們的禦劍術老師趙茹珍來了，她有一頭短短的黑發，兩隻眼睛卻是藍色的，像歐洲人的眼睛。
她先叮囑白辰他們不要動飛劍，除了已經學會使用飛劍的小巫師外任何人使用飛劍都會被“嚴厲懲罰”，接著她走到了小班學生那裏。畢竟相對於一年級學生來說，小班的學生好奇心更強，自製力更差。如果亂動飛劍，他們很有可能會受傷。
“好了，你們大家還在等什麼？”她嚴厲地盯著麵前的學生們：“每個人都站到一把飛劍旁邊，快，站好！”
白辰和雙胞胎站在遠處，雙胞胎也這樣指導著白辰。白辰實在是太緊張了，一開始連劍尖劍柄都沒搞清。李子藝在上課前就一直在同學麵前吹噓自己禦劍經曆，好像他的整個童年都踩在飛劍上度過一樣。現在他和他的狐朋狗友們一人踩著一把飛星——這也是一款最新出品的飛劍——像轟炸機一樣在他們頭頂來回俯衝。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唱：“小孤兒，不會飛，地上跑著找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