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飛鶯行至憐影身旁,向慕雪道:“柳姑娘必定是為她而來的吧?或者是……另外一個?”她話音剛落,頓時有一個人被推搡至人前,正是清澗。
飛鶯收斂了笑容,對著清澗道:“我念在你是哥哥的侄女、曾經有功於天地會,暫不殺你!大戰在即,你好好想清楚,是願意相助他們,還是做我們天地會的右護法!”
清澗抬眼看著慕雪,似乎心中有千言萬語,卻無法開口。她是個傾慕強權之人,當初家族雖然因暮啟而敗,卻心甘情願、眾叛親離地為楊暮啟效力。後來陰差陽錯遇見了慕雪,為她骨子裏的強勢所屈服,甘願拜在她裙下。
她跟隨了慕雪三年,已為慕雪的氣度所折服,一心隻想傾其所能相助慕雪。隻是這番心意,她卻從未說出口過。
她這次本是依慕雪之意假意回天地會,好容易獲取暮啟的信任,私通情報給慕雪,本來一切皆順利。卻偏偏未能及時參透任飛鶯便是地聖這一節,反被飛鶯將計就計的設下了這場棋局。
慕雪亦看向清澗,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一般,眼中神色複雜。隻是略略地用眼神安慰她道,放心,我一定救你出來!
清澗心中徒然一痛,瞟了一眼慕雪身旁的若陵,繼而又轉到任飛鶯身上,心中苦笑道,柳禦使,我清澗即便拚上性命,也絕對不會讓你困於此處!
這邊隻一瞬間,兩隊人馬便打了起來。天地會的人馬紛紛湧入,那幽雪宮的女子們個個身懷絕技,以一敵三。武林同盟雖然人數眾多,但卻不占優勢。那六位長老也移動身形,上前來同淩掌門以及其他幾位掌門打了起來。沈棲鳳便同十二掌門之首的沈掌門過招。
留下飛鶯、慕雪、若陵、菁菁、清澗、憐影幾個明裏暗裏相互有關聯的人尚不知該出手還是觀戰。
飛鶯抿唇一笑,轉視慕雪,似乎其他人都不在她眼裏:“想起來,小女子似乎從來沒有和柳姑娘交過手……不知柳姑娘意下如何?”
慕雪聽飛鶯這番話時,便隱隱覺得一股真氣襲來,分明是飛鶯有意試探,便提起運功,原樣擋了回去,不置可否地一笑,岔開話題道:“請問任天尊,為何這裏隻有六位長老?!”
飛鶯聞言笑看慕雪,眼露讚許之色,道:“柳禦史果然心思細密,不過,想必柳禦史必能體諒小女子不敢擅用旁人的心思罷……”
她言下之意便是除了天地會之中投己勢力的暗棋,其他人都要摒除?!
慕雪自從同飛鶯第一次見麵之後,便知道這個女人心狠手辣、城府頗深,若論狡詐歹毒,堪稱中原武林女子之首,凡自己所做何事,內裏緣由瞞過旁人尚可,卻絕瞞不過她。
不過事有兩麵,飛鶯的如意算盤,慕雪也總能猜出七八分來。
故從第一次見麵伊始,二人不免對對方惺惺相惜起來。
當下慕雪鎖眉細思,微微變了色道:“莫非……任前輩是想……”
飛鶯笑靨如花,一雙幽瞳似喜非喜地道:“柳姑娘果然聰慧……不過,這件事論起來,還得力於清澗同尹教主的下毒之計……”她說完瞟了一眼身旁正鬥得熱火朝天的兩方人,忽然右手一動,三枚雪蓮花鏢分別朝慕雪、若陵、菁菁三人彈去。
菁菁從來不曾遇見過飛鶯這般強大的對手,這鏢來得突然,含著強大的真氣襲來,一時之間竟忘了躲閃。慕雪雖說早有防備,本來想去牽製飛鶯,但此時則不得不分心去救菁菁。
那邊飛鶯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閃向打鬥中的眾人。慕雪一驚,吩咐若陵道:“快給她們閉氣!”她口中如此說,自己已經在菁菁的兩處穴道上彈了兩下。若陵則為憐影、清澗閉氣。
至於她們二人因為曾經喝過天山雪蓮杯中的毒水,如今倒是百毒不侵,一般的毒藥奈她們不得。
飛鶯穩穩地落回原地,淺笑地道:“柳姑娘身手真快!”她說笑完,忽然眼神一厲,吩咐道:“停手罷!”
頓時所有幽雪宮的宮女連同天地會六位長老都齊齊停手。武林同盟中人正倍感奇怪,忽然隻覺得腦中一熱,雙手雙腳頓生麻痹,一個個不得不丟下兵器,七歪八斜地倒在地上。
一個掌門怒道:“任飛鶯,你這小人,居然用迷香!”
任飛鶯仍是淺笑道:“我任飛鶯從來都沒說過自己是什麼正人君子。”
她說完拱手向柳慕雪等人行禮道:“天地會情勢不利,先行一步了!諸位既然難得來到八嶺山上,不妨好好遊玩幾天,恕我們不能盡地主之誼了!”
飛鶯說罷正要轉身離去,卻被慕雪一個身動攔路擋下。
天地會眾人見狀都劍拔弩張,正要發難,隻待飛鶯一個示下。豈料飛鶯不以為意,神態自若地道:“柳姑娘有何指教?”
慕雪望了一旁倒地一片的武林同盟之人,分明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含懷疑之色。必是他們看著自己幾人無事,反以為朝廷與天地會勾結想要控製武林。她此時若不出來說幾句話,隻怕武林同盟中人忍不住要倒戈相向,而讓天地會坐收漁利。更何況公孫若陵同任飛鶯的關係也非一般,倘若處理不當,隻怕對若陵亦不利。
想到此,慕雪望了若陵一眼,終於向飛鶯道:“任前輩是否打算攜同這些人從暗道下山,再放一把火將我們連同其他天地會的人馬都燒死在山上?”
飛鶯微微訝異,笑容可掬地道:“我正有此意,不愧是柳姑娘,我們二人實在是心有靈犀得很……”
慕雪道:“你將計就計,將尹教主和清澗的毒藥換去,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用的是‘一脈相承’之毒!”
她此話畢,任飛鶯微笑頷首,似在默認。清澗聞言一驚,她同尹碧珠做此事時已經加倍小心謹慎,卻不想還是反被飛鶯算計了。所謂一脈相承的毒分為兩味,毒性一快一慢,一柔一厲,無色無味,但和在一起卻能互解其毒。
慕雪續道:“你為了不漏出馬腳,所以將慢毒讓天地會眾人服下,卻隻讓你的心腹出來拚殺。待到眾人鬥到酣處,周身經脈大開,你再將快毒散開來,讓眾人吸入。救你心腹同時,也讓武林同盟中人染毒。此時你便可以率眾人逃脫,用火將我們困於山上一並除去,我可說對了麼?”
飛鶯笑道:“不錯,確實如此。隻不過這快毒無甚大礙,隻不過讓人一兩個時辰內無法動彈而已!”
武林同盟眾人都紛紛叫道:“這婆娘好毒的心腸!”“混帳,居然著了這個婆娘的道了!”
慕雪眼神忽然一冷,拔出斬魘。劍光寒氣朔朔逼人,直指飛鶯,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能放你走!”
飛鶯仍是一臉平和地道:“是麼?不知柳姑娘意欲如何?”她臉雖平和,但眼神中卻隱隱透著一股冷峻之色。慕雪用劍指著她,天地會六位長老及幽雪宮中眾人都忿忿不平,正要出手,卻被飛鶯相阻道:“慢著,這是我和柳姑娘之間的事。”
慕雪正欲開口,忽然聽見若陵清靈的聲音插了進來,道:“任姨……你明知我同雪兒百毒不侵,莫非你有意不殺我們麼?”她本來已經認定任飛鶯背叛幽雪宮,與她為敵,但說話時卻又忍不住以“任姨”呼之。
任飛鶯聞言如陽春融雪般地一笑,頭也不回地對若陵道:“陵兒,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最不願與你為敵……”
她說到此,話語中竟添了一絲無奈。事已至此,確是怨不得別人,都是她自己招惹來的。
飛鶯抬眼對上慕雪的寒劍,忽然斂了笑容,正色道:“陵兒,你同柳姑娘聯手,若是能勝我……我就放過他們!”
若陵一驚,未曾想到飛鶯會出此言,一時猶豫不決地看向慕雪,似乎在問她意下如何。
飛鶯見若陵不語,複又笑道:“陵兒,你的本領都是我教授的,柳姑娘的身手我也略有所知,莫非你們還怕我敵不過你們二人麼?還是,你們怕兩人聯手都鬥不過我,大失顏麵?”
她話問得是若陵,但眼眸卻盯著慕雪,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慕雪會意,未曾多慮,便聲音平淡地道:“輸贏自然是靠天意,不過若我們贏了任前輩,單單放武林同盟之人尚且不夠,還須任前輩答應在下一件事。”
飛鶯甚感有趣,悠然笑問道:“何事?”
慕雪卻麵無笑容,同飛鶯對視,一字一句地道:“任天尊須答應在下,天地會十年之內不得在江湖露麵!”
此話一出,天地會六位長老連同幽雪宮一幹人都吐出一口氣來,怒目而視,不滿之情溢於言表,隻待飛鶯一翻臉,就要同慕雪拚命。誰料飛鶯卻是淡然一笑,道:“若是你們輸了呢?”
慕雪道:“若是我們輸了,便隨任前輩處置!”
飛鶯玩味地看著慕雪許久,終於吐出一句話來:“有趣,一言為定!”
當即天地會眾人都紛紛站開,留出地方給她們三人來。又有人擔心慕雪等人使詐,故緊緊看住菁菁等人,以扼為人質。
這裏慕雪和若陵都雙手持劍,按江湖規矩,等飛鶯出手。飛鶯手中握著一把熒熒碧色長劍,位於二人中間。此劍是天地會的聖物,隻歸天尊所有,名喚鳴鴻,據傳是當年東方朔所作寶刀的石頭打磨而成。其刃鋒利,削鐵如泥。
三人皆舉劍走步相持,尚未發難。
忽然任飛鶯盈盈一躍,揮劍挺向若陵。緊繃之勢,一觸即發。慕雪若陵齊齊揮劍同飛鶯戰了起來。三個女子體態輕盈、嫋娜綽約,舞起劍來堪稱一派美景,如畫如詩。
劍來劍去,都是致命之擊。一方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菁菁在旁看得驚心動魄、眼花繚亂,倘若不是情勢危急,這場鬥劍卻實在可看可賞可評。
沈棲鳳看著飛鶯出劍,心中微微歎息,慕雪同若陵雖然算是少年龍鳳,但畢竟稚嫩了些。此時尚可,待都出一百回合之後,便終會不敵。
慕雪眼見飛鶯占了上峰,心知此人比公孫歸雪還難對付。她的武功除了有沈家名劍作底、幽雪宮的絕世武功之外,還有天地會中楊暮啟私創的武功和她自己獨門創作的武功。
歸雪十年來極少下山,但飛鶯卻常常下山替歸雪辦事,見多識廣,善於從旁門學習,故其武功集大成於一體,另有千秋。
慕雪同若陵的武功都出自幽雪宮,自然套路都在飛鶯的預料之內。鬥了三十回合,慕雪忽然用力挑開飛鶯的利劍,對若陵道:“陵姊姊,助我!”
若陵會意,手裏卻不停下,口中道:“可是那招該如何是好?”
慕雪變幻相位,身形猶如鬼魅,低聲吩咐道:“別管,那是我的事!”
若陵點頭道:“明白!”當即輕輕一點,繞到慕雪下風,待她出劍,自己仍是用幽雪宮比翼雙飛的武功。
飛鶯才同她們打了幾個回合,便心中稱奇,慕雪使的這套武功絕非幽雪宮所授,卻招招式式都能同若陵的武功相合。二人雙劍合璧,得心應手,逼得飛鶯節節後退,隻能守不能攻。
忽然若陵一招淩厲之勢,直逼飛鶯天池,慌得飛鶯忙變幻位相躲避,卻不慎被慕雪一劍刺中右腿。
天地會眾人大驚,正要出手相助,卻被飛鶯厲聲止住。她擊開慕雪若陵二人的劍,持劍相抗而立,腿上滲出鮮血來,胸部猶起伏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