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希三年。仲秋。
玄瑜國帝京,霜都。
昔兒,她要你,成為兩大家族聯姻的工具。
昔兒,你分明有也流著他的血,卻要跟著我吃苦。
昔兒,我不能護你周全,是我對不起你。
昔兒,不要恨他,他終究是你的父親。
昔兒,昔兒,昔兒……
聲聲呢喃,是誰在我耳邊,斷斷續續地淺唱低吟慰我寂寥?
夢中輾轉,淡淡檀香充斥身旁,是誰徹夜無眠在為我喂藥掖被?
“媽…媽…”錦被中的人兒嗓音嘶啞,囈語含糊破碎。
陳橙覺得自己仿佛沉睡了很久,鏤空的窗桕中泄露斑駁細碎的陽光,星星點點透過在雕花大床的紗帳,照射到她的臉上,身上。
她吃力地睜開眼,適應了一下室內的光亮,掙紮著坐了起來。渾身酸痛,五髒六腑像是被碾壓過,右下肋骨處更是隱隱刺痛,一動便痛的她一陣暈眩。
扶著床邊,陳橙晃晃發暈的腦袋不由得苦笑,最後的記憶是什麼?老師電話中急迫的喊聲,對了,是地裂,自己好像是掉進了地表裂縫中,難道蒼天眷顧,僥幸獲救了?
她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雖然這是在日本,她也不太清楚日本人的審美情趣,不過她身下這張墜滿層層疊疊的華美紗帳,樣式華麗的木製雕花大床難道是病床麼?未免太奢侈了吧…難道老師給她申請了vip豪華病房?
“還是老頭子疼我啊…真舍得花錢…”
屋裏陽光充足,一簾薰衣草紫的紗簾,在窗口隨風而漾。窗口下方是一張精美的梨木書桌,床的斜對麵是一座古典的白玉和彩貝鑲嵌的紅木梳妝台,梳妝台上放了一盒打開的銀針,長短粗細不一,看起來跟她經常用來幫老師做針灸用的那套銀針有幾分相像,隻是這盒中的銀針品類更加繁複。貌似不是她的那盒。
梳妝台的左邊是幾個關的嚴嚴實實的木櫃,而屋子的左邊用一個屏風隔開,隱約可見一個浴桶…浴桶?什麼樣的vip豪華病房裏麵會用這種古早的浴桶啊!
還有那個梳妝台,那個屏風,這都是什麼朝代的審美觀啊…陳橙滿腹狐疑,隻覺得頭頂一群烏鴉嘎嘎飛過…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想要喊人,嗓子卻幹澀嘶啞得難以出聲。她手腳發軟,勉力扶著床邊赤足踏在地上,想要站起來。
“啊?!昔!你怎麼自己起來了?”耳邊傳來一聲驚呼,一個圓潤的身影推門而入的瞬間,發揮了與其身材極不相稱的行動力,咻的一聲竄到她身邊,扶住搖搖欲墜的她,然後一俯身,將呆住的她攔腰一抱輕輕安置回床,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演練過千萬遍口中滔滔不絕:“書瑾?!書瑾?書瑾丫頭怎麼不在?三姨娘親自給你熬藥去了,我不是囑咐這丫頭看著你嚒,這丫頭上哪兒去了…奇怪…你昏迷了快十天終於醒了。大娘這次實在過分,自己的女兒是個寶,別人的女兒就當草…那門親事本就是定了大姐的,大娘非要以李代桃…你也是,不願意也不必逃婚,一個女子孤身在外以身犯險…你知道我和姨娘有多擔心…”
眼前的少年麵若桃瓣,眉目清麗,見家姐從深度昏迷中安然醒轉欣喜之情寓於言表,杏眼中水波淩淩,情真意切。
他身量尚未拔高,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雲紋錦緞長袍,衣領袖口和衣擺處繡著雅致的金色鏤空木槿花紋,和他頭上嵌著紫晶的純金發冠交相輝映。十四五歲的樣貌卻隱隱已有一代豔麗貴公子的雛形——當然你要先無視他稍顯圓潤的身材。
陳橙啞口無言的看了眼身上蓋得嚴嚴實實的錦被,一雙肥嘟嘟的爪子還在不停地掖被角掖被角掖被角……肥爪的主人口中還不停地絮絮叨叨:“你看你失蹤了兩天弄了一身傷回來,回頭嫡母又要為難三姨娘了,哎,你就算不想代嫁,也不應該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