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整個人身體蜷縮,說明你缺乏安全感。”梅長歌退後一步,輕聲說道,“你有輕度的聳肩動作,可惜是單肩,而非雙肩。局部聳肩,說明動作的實施者缺乏擔當,表明對所敘述的某事或某物不了解或有所懷疑,其傳達的信息,是不可信的。”
“薑禦史,有些事情,我非看不清,而是不想說罷了,世間諸多事,真真假假,又有什麼要緊?”梅長歌不動聲色的威脅道,“隻是此事,事關他人生死,麻煩您再重新說一遍,曹玉燕到底怎麼了?”
“我……”
薑禦史愕然抬頭,正要開口分辯,突然聽見梅長歌冷笑一聲,語調幽幽的說道,“薑禦史,有些話,說一遍已是足夠,再說第二遍,就顯得多餘了。”
“是是是。”薑禦史連忙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臉色蒼白的說道,“下官不敢欺瞞大人,一定配合調查,一定配合。”
薑崇亮是他的兒子,雖然很混賬,很不是個東西,但終究是他的骨血,是他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的幾個親人之一,必要的時候,他還是想拉他一把的。
可惜梅長歌眼睛毒辣,他方才不過心念一動,便已被人看出端倪,未免旁生枝節,隻得作罷。況且,他始終不能相信,薑崇亮竟會是殺害曹玉燕的凶手。
“我們薑家,以前是做小生意的,家境殷實,在老家,也能勉強算是富戶。”薑禦史娓娓道來,一開口,居然是這樣久遠的事情。
“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我突然萌生了考學的想法,一年又一年,家中的產業,因此荒廢了,日子越過越差。”薑禦史歎息道,“那時候,我年輕氣盛,不過二十出頭,隻覺得別人能做到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會做不到,所以完全不顧妻子的勸阻。甚至,還隱隱約約的認為,農戶出身的妻子,就是沒有眼光,根本意識不到讀書對改變自身階級的重要性。”
“如今在官場浸淫多年,其實很多事情,都已經看開了。”薑禦史輕輕的搖了搖頭,無奈說道,“我的想法,或許談不上錯誤,但肯定是自私的。”
“那時候,正逢妻子臨產,她苦苦哀求我,在家多陪她幾日,可我去意已決,竟是一刻也不肯多呆,逃難似的離開了家。後來,我才知道,那日妻子難產,險些丟了性命,也正是由於這件事,讓妻子徹底寒了心。我高中進士,本欲回家報喜,沒成想,等來的,卻是繈褓中的兒子,和一封請求和離的契書。”
“我當時以為,妻子定然是嫌棄我沒有本事,等我回家,告訴她,我終於高中的喜訊,她肯定會回心轉意的。”
當初的衝擊,實在太過巨大,以至於老邁的薑禦史,在提及往事的時候,仍然頗有些老淚縱橫之感。
“妻子似乎是料到,我會回去找她,所以早在一個多月前,便收拾好了行裝,不聲不響的離開了老家,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薑禦史擦了擦眼角泛起的淡淡淚花,喃喃自語道,“我終於,徹徹底底的失去了她。”
“梅大人,你不要怪我廢話太多,實在是……”薑禦史頓了頓,緩緩說道,“這件事,如果我不從頭說起,是很難講明白的。”
“曹玉燕的相貌,與我的妻子,有七八分相似,若不是她年紀太小,我可能真的會認錯人。那年,我又一次領著年幼的兒子回老家,試圖碰碰運氣,想看看她是不是已經回來了,畢竟,那也是她的老家。”薑禦史回憶道,“我沒有發現我的妻子,卻發現了同樣年幼的曹玉燕,於是,我把她帶回京中,養在薑府,希望能彌補對我妻子的虧欠。”
“這是很沒有道理的一件事,明明不是一個人,隻是因為相似的相貌,所以便莫名其妙的想要補償她。”
“隻是可惜,京城這灘平靜無波的死水,毀掉的,不僅僅是一個又一個年輕人的鬥誌,還有那些本該純淨無暇,卻過早的被世俗塵土所侵擾的孩子們。”
“大概是九年前,就在曹玉燕十三歲的時候,不知道受了什麼人的挑唆,對我動起了壞心思。”薑禦史苦笑道,“她到底還是顧念舊情,沒想著對薑崇亮下手,卻選中了我這個老眼昏花,手中沒什麼權利的所謂禦史。旁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說了,總之不是什麼好事情,我與她一夜胡鬧,偏偏中間夾了個薑崇亮。”
“曹玉燕一直想嫁給我,但我沒答應,我已經錯了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可她糾纏不休,麵對那張酷似我發妻的臉,我又沒法拒絕她的溫柔。這樣的狀況,斷斷續續的持續到七年前,我終於點頭同意,準備籌備婚禮,考慮迎娶曹玉燕做續弦。這種事情,確實有些不太光彩,我身為禦史,自然不願聲張,隻想偷偷的把此事辦了,了卻大家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