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節 人間正道是蒼桑(下)(2 / 3)

而此時段暉開口道:“李仙子,請自重,莫要老拿我家三弟開心,且你有傷在身,還是不宜飲酒為好!”

莫愁瞟了他一眼,笑道:“段大將軍還是如此一本正經,實在無趣,殊不知人生意義無非有三句:一是既來之則安之;二是知足常樂,三便是自得其樂——莫愁無非也是在自得其樂罷了,何必那般認真?”

莫愁停下了,又喝了杯酒,接著說道:“一人一世一睡夢,一期榮華一杯酒。大好時光裏不喝酒唱詩,豈不白活,總那般清醒做什麼?!”

段暉看著莫愁略有些慵懶的笑容,不禁含笑道:“當年與仙子喝酒論詩,確覺是人生一大快事,今日有緣相遇,我若再勸東勸西,豈不矯情了,今日便陪仙子一醉。”

段暉說完,便從車內小箱內取出一個小玉鬥,滿滿斟了一鬥酒,一氣喝幹,讚道:“實在是好酒,有酒豈能無詩,在下便賦詩一首。”

段暉微微讓酒勁醺醉,慢慢念道:

“金龜換酒朱顏開,

墨李高靴玉帶歪。

千帆競過文章易,

萬馬奔騰落筆來。

繁華日月十世事,

錦繡乾坤百代才。

三朝謫仙蓬萊客,

一醉成名豈不該?”

莫愁一聽,擊掌而賀,笑道:“喝酒賦詩,便想起李太白,這也讓我想起了餘光中讚李白的一句詩,寫得最為凝煉到位!”

莫愁已喝下大半壺美酒,加上受傷頗重,現在已有五六分醉意了,倚窗看著慢慢下沉的夕陽,慢慢呤道:

“酒入豪腸

,七分釀成了月光,還有三分嘯成劍氣。

秀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

段陽一聽,開口道:“雖不合詩體,隻算是白話,不過這話說得雅致,卻不知這餘光中卻是何方人士,想來也應是精妙之人!”

莫愁笑道:“詩中百味,你又能明了多少,還有更好的呢?!”

段陽當年與莫愁求詩便知莫愁驚才絕豔,此時見莫愁醉了,詩詞免費派送,哪有不多問之理,忙討好地湊過來,對莫愁說:“有什麼好詩,仙子你便說於我聽吧!”

莫愁一彈段陽腦門,嘖道:“幾年還是如此無用,怎麼不多花此時候看書做詩?!今兒心情不好,有小粉團相伴,倒也解脫了不少,那便多說於你知道吧!聽好了:

大風吹來的傍晚,門窗動蕩在迎麵而來的秋天

我望見異樣的塔樓,燈光和廣場。

似乎這個傍晚,我隻是偶然碰上,

偶然的人群跑過草地,偶然的心靈聆聽一個盲人的偶然的琴音。

大風吹來的傍晚,靈魂動蕩,多年麵孔爭相浮現。

又急忙躲藏,唯有鴿子乳白色的胸脯在風中閃光。

我聆聽著一曲來自心靈深處的音樂,服從它的指引。

在黑暗中回想,作為一種光線,

我們就是曆史這一頁已經翻過,

我要寫下盡善盡美的詩篇,

我要養育盡善盡美的孩子。”

(西川——《風》)

慢慢念著西川詩,莫愁好像穿越了千年,又回到了當初那一個寧靜的傍晚,少女的情懷總是詩,那位少女對自己心愛的少年讀起這首詩,羞澀地表達了自己的愛情,曾經有一個很溫柔的少年,曾握著她瘦弱的雙手慎重地說:“我們一起來養育盡善盡美的孩子吧……”

藏在角落裏溫存的回憶,驀然被翻了出來,看到的卻隻有痛心。愛到情濃時,人往往喜歡為自己臆造一座海市蜃樓,並以此來愉悅自己,不去想不去看,隻懂得傻傻地享受,那隻因為有些事,知道得越多傷自己越深,連同曾經的美好的細節,在現實的麵前也會罩上陰謀的痕跡——當初——他的笑,如虛浮的木雕飄蕩在水麵上……

段暉他們不知從莫愁的詩中討論出什麼,話題越來越多,越來越偏,竟然說到金陵笑笑生的文字劇稿,然後中間一個人問道:“我覺得戲文中要寫成的人物不定都要貌比潘安,容賽西施,有時情節好,寫得夠生動夠傳神,那便也能吸引人,莫愁你說是不是?!”

莫愁嗬嗬笑著,她已喝得不太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了,拿過酒來又喝下了一杯,莫愁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對,一定要有美貌,為什麼??!!你對長得跟老鼠一般的人會有什麼興趣,他們的愛情再苦再曲折一些,盡皆是鬧劇,上不了悲劇的台麵,羅密歐與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台,深情的癡情的殉情的濫情的,都是美的,活著的時光裏唱唱戲寫寫詩念念詞,死也會死得千回百轉,然後化蝴蝶化樹木化花卉,再不濟也是石頭,絕非蟾蜍烏鴉麻雀可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