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鎮上金雀店裏,沒等片刻便又跟著勝男一起把衣物放到她房裏,接著又忙去了學校。雙紅那時候給雙雲送吃用時常來過,並不陌生,隻是她每次來時都是隻進宿舍,這時要給燕子報名交費,便不知東西了。燕子也隻熟悉小學裏的那一套,這下到了中學,那麼大的地方,那麼大多的人,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找了。她一進校門,直歎“真大呀”。雙紅笑說:“大什麼,勝男天天來,沒聽她說過一回哪裏大的。”勝男也笑說:“是有點大,抵我上的那小學三四個,我去年來的時候也覺得大。”燕子笑問:“媽,你沒來過,怎麼不覺得大呀?”雙紅笑應:“我怎麼沒來過。”燕子很吃一驚,隻聽說如嬸子大媽一輩的隻有柳蘭在這裏讀過,於是忙問:“媽,你什麼時候來過?你不是說那時候你也小學差半年沒上完嗎?”雙紅不想燕子跟著會這麼問,頓了一會,才應:“我沒在這兒念過書就不能來了嗎?你舅舅來這上學的時候我給他送過吃的。”燕子哪裏有算計年份的心思,隨即就信了,隻說:“我跟勝男作伴就不用你來回送東西的。”勝男也笑說:“在我家吃飯隨便得很,在店裏什麼都能吃的,這裏食堂,不仔細就拉了肚子。”雙紅又笑說:“所以還是兩個人作個伴好。”
三個人邊走邊聊,勝男是對這裏熟透了的,帶著燕子和雙紅到報名處報了名,到交費處交了費,又拿了條找班主任帶著,認了教室,又領了書。雙紅隻是見了燕子的老師帶笑問好。燕子一見那麼多的書頭都大了,在六年級時不過語文數學品德三本,沒想換個地方,多交一倍的錢,竟有多幾倍的書。因此在回的路上乘雙紅不注意便問勝男能不能學的過來。勝男隻說看著多,要記背的沒多少,過一節子就知道了。燕子心裏仍是沒底。
三人回來,雙紅把屋子打掃了一遍,又要幫她們整理衣櫃書桌。勝男都是靠著奶奶和金雀慣了的,平時除了翻找衣服,都少動自己的房間,見雙紅要忙,便笑說:“小姨,不用動了,待會我會理的,我媽兩天來一回,我奶奶也每個星期都來,都是她們為我收的。”雙紅停了手,笑說:“我也沒事,這也不算什麼,理一下就齊節了。以後燕子也在這兒就容易亂了,多自己動手收拾一下。”勝男笑應:“我會的,就是我媽來的多,靠住她了。”燕子也笑說:“媽,不用你操心的。我們都十幾歲了,能顧住自己。”雙紅又囑咐說:“上了中學就不比在家裏了,有很多事要忙呢,學不好,倒白花了那六十塊錢。不管怎麼樣都要用心,別的隻要別比勝男差太多就行。”勝男笑說:“我天天都是玩的多,燕子怎麼都會比我學的好的。”燕子一笑也說:“我比你好,你怎麼比我高一級呢。”勝男又笑應:“你不知道什麼叫貪多嚼不爛嗎?”
雙紅不再插她們的話,仍整理屋子,待收拾好,已是近了午時了。幾人又一同到了店裏,雙紅向金雀道了別,便要回了。金雀原要她在店裏吃了飯再走,可苦留不住。燕子勝男趁早吃一點,接著便在店裏忙著端菜端飯抹桌子。次日燕子正式上課,來去都與勝男同路,課下白天多在店裏幫著,晚上吃飯後便回屋談天說地。燕子剛入中學,沒想聽的見的都比在山旮旯的小學多了很多。勝男也是經見比燕子都要多數倍的,且她又是個好顯擺的,怎麼能不拿出個架子與燕子說個透。因此每到晚上,兩人的話都似開了閘的水,至十天以後,才漸覺平淡了。這自然許多都該是後話,這裏簡略一氣說完,還要回甜水溝。
雙紅到鎮上安排燕子回來,已經過了午時了,小根也去上學去了。她喝了一碗樹根中午煮的剩稀飯,聽豬在圈裏叫,便知還沒有喂,又動手和起了食。樹根從屋裏出來,見雙紅忙著,便說:“不急喂,早上喂得遲了點,我下地回來又給它喂了半槽青草,不該餓的。待會歇了再喂也成。”雙紅邊拌食邊說:“都過了飯時了,也該喂了,牲口多喂一頓,也沒什麼。”樹根聽了,沒再多說,拿了鐮下地去了。
雙紅把和好的食倒進槽裏,正看著豬吃著,柳蘭竟在這時到了跟前。雙紅見了,忙笑說:“嫂子,多天沒來串門了,快坐了吧。”柳蘭笑說:“在家連個洗刷的事也沒有,出來走走,倒還好些。”雙紅又笑說:“那不就是嫂子的福嗎?像我這樣從早忙到晚,也難得一刻安閑。”說畢,忙搬凳子放了。柳蘭麵對著雙紅坐下,又說:“什麼福不福了,自己懶了就找空聊,要是什麼事都理,兩人累死一雙也是忙不完的。還是偷點閑,到頭來還是一樣。”雙紅也笑說:“嫂子能有那個心思,也是難得。”柳蘭聽了,又笑:“多少年過來也就慣了,隻要不出什麼意外的事,就是娘娘賜福了。”
雙紅聽了,忙從屋裏倒了杯水,放到柳蘭麵前,坐了又說:“嫂子自來都是命好,到什麼時候也過不上苦日子。”柳蘭喝了一口水,又說:“哪裏命好了,要不是柱子兩個舅舅那邊提著些,這日子早過成底朝天了。”雙紅一笑,說:“那也是嫂子的能耐,換上別個,怎麼幫提都是扶不起來的。”柳蘭一笑,朝院子看了一圈,才換著聲的問雙紅:“這會怎麼就你一個在家,我來了一會了,燕子和她爸怎麼一個也沒見著。”雙紅頓了一下,才應:“噢,她爸才下地去了。燕子今兒鎮上報名最後一天,到鎮上我表姐家去了。”柳蘭果然很吃一驚,不曾想燕子上學的事辦妥得這樣快,勉強一笑說:“可真的嗎?你表姐那頭的丫頭前兩天過來就是叫燕子上學的嗎?”雙紅應道:“是呢,我表姐家就一個丫頭,她天天在店裏顧不得問,讓燕子一起作個伴。”柳蘭又笑說:“恩,那也好,反正都是自家親戚,到哪兒都受不了屈的。”雙紅歎了一口氣,說:“燕子還小,不過在那裏混日子,下邊還有小根,指不定哪天上不下去就回來了。”柳蘭安慰似地說:“家能持成這樣,你也不易了,眼下再難也比原來上頓不接下頓的好多了。燕子那丫頭本就心靈,隻要能供得住,總比直在家裏強。”雙紅說:“強不強要一天天熬過去才知道,終究不是在自己家裏,要是過三五個月她不願意待那裏,要回來也要由她的。”柳蘭又應:“試著去些日子總比不去的好。”雙紅隻有點頭應是。
柳蘭原要打探一下燕子上學意願的,不想都已辦妥,剛開始嘮幾句家常,到還平和,又說到燕子上學,便同音難同調了。她又見雙紅難從容應對,隻談說幾句,便說家裏人多事雜,回了。雙紅怎能不知柳蘭的心思,可是幾次都想燕子還小,暫不能讓以後的事壞了眼前。因此柳蘭去了片刻,她便把掛在心頭的事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