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近午時,樹根下地回來,給豬添了草,見院裏多了一輛鳳凰車,便坐下趁喝茶的工夫問雙紅借了柳蘭的車怎麼沒去鎮上。雙紅便向他說了勝男過來定了燕子上學的事。樹根看了日頭,立刻說:“既然來了,快點做飯吧。”雙紅答應:“他爸,你看做什麼好呢,我從地裏割了一把韭菜回來,不如就包素餡餃子吧?”樹根聽了,覺得有點不妥,說:“勝男長遠沒有來過,這回來雖是玩,可也是為了燕子的事。家裏不是還有兩個小公雞嗎?把那隻肥的殺了,燕子也快上學了,讓她們好好吃一頓,玩一玩。”雙紅猶豫了一下,說:“不是說給大姐二姐的孩子八月十五留著嗎?”樹根又說:“到時再弄點別的,沒有雞也成。”雙紅這才一笑說:“那就依你吧,我把那韭菜炒了雞蛋菜就足了。”樹根應聲“也好”,便起身捉雞,雙紅回屋燒熱水。
不一會,樹根殺了雞,雙紅將熱水端了出來。燕子勝男聽見,出來看時,雞已被殺好。雙紅剛把雞放進熱水裏濕透,正要褪毛時,勝男走到跟前說:“小姨,你忙別的,這雞就交給我褪了吧。”雙紅笑說:“那怎麼好,褪了毛還要剖膛,髒的很,你做不好。”勝男又笑說:“不要緊的,我在店裏就常褪雞開魚,都不比我媽慢,能做好。”燕子在旁也說:“媽,你就讓她褪吧,還有我呢,我們兩個總能做好。”雙紅一笑說:“也好,仔細水濺到身上髒了衣服。”勝男立刻捋了袖子,笑應:“你放心好了,我在家天天忙,從沒髒過衣服。”雙紅起身又說:“還是小心的好,要是在這裏弄髒了,你大姑姥和你姥姥家都去不了了。”勝男又應:“我小心著。”雙紅見樹根拿草筐裝了柴禾進了廚房,忙又動手和了麵。燕子勝男把盆端到糞池邊,說說笑笑,忙了起來。小根放學回來,在一旁看著。
雙紅剛貼好鍋巴,燕子和勝男已褪了雞剖了膛湃洗幹淨,連腸子都翻了洗了,一起端進了廚房。雙紅將雞剁塊,切了蔥絲薑片,便叫樹根把小鍋生了火。燕子看廚房煙熏火燎的,柴禾灰土又多,叫勝男“待會就好,我們回西屋去”。勝男正要看雙紅做的是不是跟金雀的一樣,聽了這話,隻得跟了出來。
一刻鍾過後,雙紅炒好菜,讓樹根停了火,將鍋巴,雞塊,韭菜炒雞蛋,都一並端到堂屋小桌上,讓燕子勝男小根三個在桌旁吃了。樹根仍同往常一樣在灶前吃。勝男剛坐下,見樹根沒一起來吃,便進了廚房叫:“姨夫,一起到堂屋裏吃吧,那裏凳子夠多。”樹根笑應:“你去吧,我在這裏慣了。”雙紅盛了稀飯,說:“你跟燕子一塊吃吧,飯菜做的都多,你姨夫在哪裏吃都是一樣。”勝男聽了這,才回堂屋了。雙紅把給樹根盛的稀飯放到離他近的鍋台外側,又端了兩碗去了堂屋。
不一時飯畢,雙紅洗刷碗筷又喂豬。燕子和勝男在西屋玩笑一會,因三天後就要到鎮上去,便收拾了自己所有穿髒的或穿了一回兩回的,更有拿出來沒穿的,都一起收拾到了籃子裏;又把近日要穿得著的幾雙鞋,也都一並放在了籃子裏,接著便要去河邊洗刷。勝男常在店裏忙,就是有空也是不準到河邊的,這時有燕子一起,自然要一起去的。雙紅見了,忙說:“勝男,你還是別去了,燕子那點衣服和鞋自己一會就洗刷完了。”勝男笑說:“小姨,不要緊的,我和燕子倆人一起還快點。”燕子也說:“媽,你放心了吧,有我呢,河沿還有別人,一會就回來了。”雙紅隻得囑咐說:“千萬仔細些,別玩長了,洗好刷好就回來。”勝男笑應一聲“我也會鳧水的”,接著跟了燕子一起去了。
兩人來到河邊,河下果然已有幾個人,不過都是上了年紀的婆子媳婦,燕子平日就少和她們搭腔的,這時也隻在離她們隔了幾塊石頭蹲了下來。勝男拿了刷子幫著刷鞋,她家雖也在河邊,可洗刷都是在院裏,鎮上也少有這景象。她刷好了幾雙單鞋,便停了手,將自己的鞋和襪子脫了,坐在石頭上將腳伸到水裏泡著洗著,一邊還與來的人不時說笑幾句,儼然是個甜水溝的丫頭。
燕子洗好搥好,勝男也洗好腳了,又都著手湃涮。正忙時,柳蘭帶秋妮一起下來了,與挨著的婆子說笑幾句,見燕子跟一個沒見過的丫頭一起洗刷,便心下好氣,便湊近了問:“燕子,這是鎮上你表姨家的丫頭吧?今兒怎麼到你家來了?”燕子一笑說:“大媽,是的呢,她原要去我舅姥家的,今兒路過這裏,就陪我玩一天。”柳蘭點頭笑說:“我說呢,從上到下一朵花似的,到底不是下麵的。”勝男聽了,笑說:“大媽,你真笑我了。在鎮上都這樣的。”柳蘭蹲下泡了衣服,笑說:“憑是哪兒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在旁兩個媳婦聽了柳蘭這話,一個笑說:“柳蘭這女人,果然長一雙鷹眼,瞅什麼一個準。”燕子勝男聽了都是一笑。
不一會,燕子湃好衣服,向柳蘭說了聲“大媽,我們回了”,便帶著勝男一起回了。她們把衣服和鞋曬了,又回屋各說些各自見聞的新鮮事,全然忘了到什麼時間。待雙紅和樹根回來,日頭隻一竿子高了。雙紅因想勝男在鎮上天天吃的都早,便匆忙洗了手臉回廚房又做了晚飯。樹根自然也跟著進了去。一時飯畢,燕子仍不顧家裏各事,與勝男早早回屋,兩人幾乎有說不完的話,把心底的話都掏幹淨,聊到很晚才歇了。
次日早飯過後,勝男連車也不騎,與燕子一起串門似地去了小田莊。這時亞男剛從這裏走沒兩天,玉敏這時見了勝男,想自己的兩個親外孫女,如今連個麵也難碰上了,背過她們的麵,抹了幾回淚,自不必說。勝男自然毫不知情的,隻知她有一個沒見過麵且在三歲時死了媽的姨表姐,玉敏沒有提及,她哪裏想得去問。兩人在玉敏家吃了中飯又到石頭家與小瑩說笑到傍晚才回了。
又過一日大早,勝男連早飯也沒吃,便要推著車去了河對岸的劉家井的姥姥家。燕子跟她一起過了橋,在那裏吃了中飯到下午回了。勝男則陪田丫過了夜,在第二天早飯過了才回了鎮上。雙紅想今兒是背集,金雀店裏必不是忙的,便用籃子挎了三十個新鮮的雞蛋和二斤紅糖去鎮上與金雀商量燕子的事。原是金雀與姚三打算好拿穩的事,哪裏用得著商量,一提便成。雙紅自然十分稱謝。午飯過後,又到姚雲氏那裏說聊一會,聽她也是十分如意,才徹底放了心。晚上回來歇時,她將白天的話都與樹根說了。樹根也是十分情願,隻提醒到去時帶齊穿用等物。
七月二十是鎮上中學開學報名的第二天,也是最後一天。雙紅一大早做了飯,飯後催小根早上了學,她隻洗刷了鍋碗,讓樹根在家喂豬,便叫燕子帶著已經收拾好的近時能用的衣服鞋子和毛巾等物,到鎮上去了。